阿珩笑着说:“好的,那就谢谢……爷爷了。”
老人可不知道阿珩已经几百岁,微笑着接受了阿珩的敬称,带着阿珩回到家里。
“这是我的孙女米朵,今年十九岁,不知道你们两个谁大。”
老人蹲在火塘边,一边烧水,一边笑眯眯地打量着阿珩和米朵。
阿珩忙说:“我大,我大。”
米朵站在厨房门口,一边在衣裙上擦手,一边看着阿珩,隐约可见厨房里丰盛的饭菜,对一个贫寒的山野人家来说简直是倾家相待。
阿珩对德瓦爷爷说:“实不相瞒,我有急事,必须要出去一趟。你们先吃,把给我做的饭菜留下,我今天晚上一定会回来吃米朵妹妹做的饭菜。”
德瓦爷爷笑着说:“那好,我给你热几桶酒嘎,等你回来。”
阿珩点了点头,表示感谢。
阿珩刚出德瓦爷爷家,就看到烈阳闪电一般飞来,不停地嘎嘎叫。
阿珩大惊,若不是出了事,烈阳不会如此着急,忙跟着烈阳飞奔。
阿獙一见她,立即着急地跑过来。阿珩扶起赤宸,看到他脸色转青,身子冰冷,空气中弥漫着奇怪的香气。她撕开他的衣服,发现伤口都变成了黑色,香气越发浓郁。
即使阿珩再不懂医术,也知道伤口不该是这个样子,更不可能异香扑鼻。这样的症状只能是中毒了。
阿珩用灵力探了一下他的脉息,发现赤宸的灵体都受到波及,被吓得一下子软坐到了地上。
不会是大哥下毒,大哥虽然狠辣,可也骄傲,他不屑于用这些东西。能给赤宸下毒的人只能是赤宸身边的人。据云桑所说,这几十年,神农王对赤宸十分倚重,大大小小的政事都让赤宸参与,这次来玉山,明明云桑在,都只让赤宸处理政事,俨然有独当一面的趋势,阿珩虽心性单纯,毕竟从小在王族长大,自然明白,此消彼长,赤宸的崛起肯定会威胁到别人的权势利益,因权利相争而引起的陷害暗杀都很平常。
想除掉赤宸的人会是谁呢?是炎灷?榆襄?洪江……或者他们都有份?
阿珩不敢再想下去,大哥的警告就在耳边,父王一直想称霸中原,绝不会允许她卷进神农族的内斗中。
她抱着赤宸坐到阿獙背上,“我们走吧。”
天还未全黑,阿珩就到了赤宸寨。
一进山寨,她就明白了为什么这里被选为祭天台所在地,如果把百黎族的上百座山看作龙的一块块脊骨,这里就是龙灵汇聚的龙头。
并不需要打听巫王的居住地,整个山寨全是竹屋,只有一个地方用白色的大石块砌成了石屋,像堡垒一样把守着灵气最充盈的山峰。
阿珩直接走到了白色的石头屋子前。
几个少年正在院子里忙碌,都打着光膀子,下身穿着散口的宽脚裤,赤着脚,看到阿珩,也并不因自己穿着不雅而回避,反倒全好奇地看她。
一个二十多岁的男子走了出来,“您找谁?”
阿珩向他行礼,“我求见巫王。”
男子看着她,眼中隐有戒备,“巫王不见外地人。”
“我求医而来。”
男子笑了,“你们外面的人提起我们时,连个正式的称呼都不用,只叫我们野人,我们这些野人哪里懂得什么医术?姑娘请回吧!”
阿珩知道这些巫师和一辈子都住在寨子里的村民不同,他们很有可能去过外面的世界,因为了解,反倒很戒备。
阿珩无奈地说:“我必须要见到巫王,冒犯了!”她从男子身边像条泥鳅一般滑过,溜入了院子,不等他们反应过来,就沿着白石子铺成的道路猛跑。
“抓住她,快抓住她。”
一群人跟在她身后追,更多人从屋子里出来堵截她,阿珩像头小鹿一般,灵活地躲过所有的追击,跑进了后山,看见了高高伫立着,朴素却庄严的白色祭台。
她一口气冲上祭台,站在了祭台的最中央,笑着回头,所有巫师都站住了,那是祭拜天地的神圣地方,就连巫师都不一定有资格进入。
他们愤怒地盯着她,阿珩抱着双臂,笑眯眯地说:“现在巫王肯见我了吗?”
一个须发皆白的长袍老者,拄着拐杖而来,眼神坚定而充满智慧,“姑娘,我们对天地敬畏并不是因为愚昧无知,而是我们相信人应该有一颗感恩敬畏的心,才能与天地万物和谐相处。”
阿珩说:“巫王,我站在这里也不是因为要侮辱你们,而是我必须亲眼看到你。现在我放心了,有一件事情想托付给你,你能不能让其他人回避?”
“这里都是我的族人,你有什么事情就直接说吧。”
阿珩无奈地叹了口气,面朝大山,发出清啸。在她的啸声中,一道白色的身影犹如流星般划过天空,降落在祭台上,是一只一尺多高,通体雪白的鸟,一对碧绿的眼睛骄傲不屑地打量着所有的巫师。
巫师们越发愤怒,几个可以进入祭台的大巫师想去捉住阿珩,巫王伸手拦住他们,示意他们仔细倾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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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瓦爷爷笑着,满脸骄傲,“赤宸就是我们族的大英雄,据说好几百年前,大英雄曾经救过全族人,山寨本来不叫这个名字,后来为了纪念他才改成了赤宸寨。”
阿珩问:“赤宸寨在哪里?”
德瓦爷爷拿着烧火棍,在地上边画边说赤宸寨在哪座山上。
阿珩笑着站起,向德瓦爷爷告辞。
德瓦爷爷猜到她的心思,“我说姑娘啊,赤宸寨还远着呢,要翻好几座山,你吃过饭,好好睡一觉,明天我们起个大早,准备好干粮,我带你去。”
“我能见见巫王吗?”
德瓦爷爷的表情有些为难,“恐怕不行,不过我可以帮你去问问。”
“您知道巫王住哪里吗?”
“巫王平时都住在另外一个山寨,叫赤宸寨,赤宸寨有祭天台,巫王要守护我们的圣地。”
“赤宸寨?”
渔人们一起大声呼号,一边喊号子,一边配合着将网拉起,渔网内的鱼争先恐后地跃出水面,在空中摆尾翻转,水花扑溅,阳光反照,好似整个江面都有七彩的光华。
那么忙碌辛苦,可又是那么鲜活生动。
阿珩看得呆住,不禁停住了脚步。
在鱼儿的跳跃中,渔人们满是收获的欢喜,一个青年男子一边用力拉着渔网,一边放声高歌,粗犷的声音在山谷中远远传开。
“太阳落山鱼满仓,唱个山歌探口风,高山流水往下冲,青杠树儿逗马蜂。对面小妹在采桑,背着箩筐满山摸,叫声我的情妹妹,哥哥想你心窝窝……”
米朵已经做好饭,可看到有客人,就又匆匆出去,不一会儿,拎着一条活鱼回来。
阿珩笑着向德瓦爷爷打听:“不知道寨子里谁主事?有人懂医术吗?”
“各个寨子都有推选出来的寨主,要说医术就要去求见巫师了,我们这上百个山寨——就是你们说的百黎,都是找巫师看病,平日里什么时候播种,什么时候围猎,什么时候祭天,也要寨主去询问巫师。”
“谁的医术最好?”
“当然是无所不知的巫王了。”德瓦爷爷说着话,把手放在心口,低下了头,恭敬和虔诚尽显。
一个扛着锄头、牵着青牛的白胡子老头含笑问:“姑娘是外地人吧?”
阿珩笑着点头,问道:“这里是百黎吗?”
老头发出爽朗的笑声,“这里是我们祖祖辈辈居住的家,这个寨子叫德瓦寨,听说外面的人把这里上百座山合在一起给起了个名字,叫什么百黎的,你来这里是……”
“我听说百黎的山中有不少草药,特意来寻找几味草药。”蛮荒之地,人迹罕至,阿珩不想引人注意,假扮采药人,正是游历四处最好的身份。
老人热情地邀请阿珩,“那你还没有落脚的地方吧?我儿子和孙子入山打猎去了,家里有空置的屋子,你可以到我家歇脚。”
渔人的歌声还没有结束,清亮的女儿声音从山上传来。
“哥是山上青杠林,妹是坡上百角藤。不怕情郎站得高,抓住脚杆就上身,几时把你缠累了,小妹才得松绳绳……”
因为被山林遮挡,看不到女子,可她声音里的热情却如火一般随着歌声,从山上直烧到了江中。
渔人们放声大笑,唱歌的男子脸上洋溢着喜悦和得意。
“不怕情郎站得高,抓住脚杆就上身,几时把你缠累了,小妹才得松绳绳。”阿珩默默想了一瞬,才体会到歌词里隐含的意思,顿时面红耳赤,第一次知道男女之事竟然可以如此明目张胆地表达。
阿珩正在犯愁,她不会医术,必须找到会医术的人照顾赤宸,忽然听到远处有隐约的声音,她决定去看一看。
她在前面走着,阿獙驮着赤宸跟在后面,烈阳趾高气扬地站在阿獙头顶上。
转过一个山坳,阿珩的眼前突然一亮。
两侧青山连绵起伏,一条大江从山谷中蜿蜒曲折地流过,落日的余晖从山势较低的一侧斜斜映照过来,把对面的山全部涂染成了橙金色,山风一吹,树叶颤动,整座山就哗哗地闪着金光。
宽阔的江面上也泛着点点金光,有渔家撑着木筏子,在江上捕鱼,他们用力扬手,银白的网高高飞起,再缓缓落入江面,明明只是普通的细麻网,却整张网都泛着银光,合着江面闪烁的金光,炫人眼目,比母亲纺出的月光丝还漂亮。
她隐隐明白他们到了哪里,如此地原始质朴,又如此地泼辣热情。
在传说中,有一块不受教化的蛮荒之地,被大荒人叫作百黎,据说那里的山很高,男儿都壮如山,那里的水很秀,女儿都美如水。
阿珩嘱咐了阿獙几句,让它先带着赤宸躲起来,而她在山歌声中,沿着山间小道向山上行去。
一栋栋竹楼依着山势搭建,背面靠山,正面临水,一楼悬空,给家畜躲避风雨,二楼住人,有突出的平台,上面或种着花草,或晾着渔网猎物。此时家家的屋顶上都飘着炊烟,正是劳作了一天的人们返家时。
因为阿珩与众不同的衣着,牵着青牛的老人笑眯眯地打量她,背着猪草的儿童也笑嘻嘻地偷看她。
第9章 青杠木百角藤 (第1/3页)
阿珩一夜未合眼,天明后才累极打了个盹,惊醒时发现已日薄西山,阿獙停在一个山谷中。
阿珩一个骨碌坐起来,伸手去摸身旁的赤宸,触手滚烫,伤势越发严重了。
阿珩看看四周,全是郁郁葱葱的莽莽大山,她十分不解,问停在树梢头的烈阳,“赤宸和你说清楚去哪里了吗?你是不是迷路了?”
烈阳对阿珩敢质疑它,非常不满,嘎一声尖叫,把一只翅膀竖起,朝阿珩恶狠狠地比画了一下,转过了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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