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杜公子,此时此刻,对杜员外来说,最安全的地方恰恰就是这个阴暗潮湿的监牢。”
听到这话,杜少航身体微震,不由地抬头,再度对上顾明琴意味深长的目光,不得不承认,她说得有理。虽然不甘,却也只能扼腕叹息,谁让父亲执迷不悟呢?想到这,无奈地摇摇头。再次抬头看向顾明琴,恳求道:“能不能让我进去见他一面,再劝劝他?”
对于此问,顾明琴并非衙门中人,不好擅自做主,只得看向江捕快。
江捕快似乎不敢苟同,只是反问杜少航:“杜公子,你这是何苦呢?”
杜少航并不回答,只是低垂着头,像是个听训的学生。
“贺大人死于非命,守城之事顿时变成了一团乱麻,尤其是那些守城卫士,人人自危。人常道,国不可一日无君,对于一座城池,也是如此。如果在这个时候,不能有人及时出现,代替贺大人主持政务,只怕过不了多久,就会变成一团散沙。按照资质,杜员外代替政事,自然是无可厚非,可他……”
说到这,回头看了眼旁边的大牢,江捕快闭上眼睛,轻轻地摇摇头。随后又睁开双眼,看向顾明琴,郑重其事地说道:“现如今,除了那杜员外,论声望、论资历,惟有顾氏,顾女医而已……”
“不不不,明琴只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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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明琴把话说完,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反身和江捕快向外走去。
当杜少航回过神来,才发现前方二人已经离开,顿时有些怅然若失,不由地长叹一声。但顾明琴临走时的那个问题,却在脑海里挥之不去。他握了握拳头,仿佛是下定决心一般,点点头,返过身,义无反顾的走向监牢深处……
出了县衙大牢,顾明琴立马向江捕快俯身致歉:“明琴刚才擅自做主,还请江捕快见谅。”
“顾女医言重了,快快请起,你如此这般,江某人受之不起啊。”江捕快急忙回了礼,并且虚扶一把,“从今以后,守城之事,还请顾女医助我一臂之力……”
“江捕快……”听了他的请求,顾明琴惊讶万分。还未开口,对方就已经解释开来了—
看着她深意满满的微笑,杜员外禁不住打了个寒战,忙问:“你们想把我怎么样?”
顾明琴什么也没说,只是轻轻地笑了笑,转身飘然而去。
顾明琴这一笑,让杜员外有点愣神,清醒过来后,才发现顾明琴已经走了很远,手忙脚乱的趴在栅栏上,冲她喊道:“顾明琴,你以为你是谁,若不是东丽部队里有一个大人物在不遗余力的保你,你以为你能活到现在……”果然如他所料,听到这句话,前方的顾明琴顿住了脚步。
尽管没有回头,但顾明琴的停下,已经足够让杜员外得意了:“难道你就不想知道他是谁吗……”
“不想。”斩钉截铁的两个字说完,顾明琴再次转身,面对着他。
江捕快见此,和顾明琴交换了一下眼神,然后才开口说道:“若是杜公子想去,那就去吧,杜公子,这可是最后一次机会,若杜员外仍是……”
“江捕快放心,若父亲仍然是执迷不悟,死不悔改,杜某自是无话可说,坚决断绝关系,从此上的城防、冲锋陷阵,以赎罪过。”杜少航急忙撇清关系,并冲着江捕快深深地鞠了一躬。对方倒也没有再为难与他,摆了摆手,让他去了。杜少航自是感激不尽,又行了个礼,转身离去。不经意间,望向顾明琴,却发现她满脸冷漠,对自己没有丝毫情意,自然又是一阵心酸。咬咬牙,假装无视,转身离去。
可刚走了几步,杜少航又停下了,想起一事,如鲠在喉,却不知道该不该问。
“你们刚才说的,说的那个……祭旗,是是是……是真的吗?”杜少航小心翼翼地探问。
没想到居然是此事,顾明琴和江捕快都有些惊讶,相互对视一眼,江捕快不开口,顾明琴只能主动把话说出来:“是真是假,不在我们,关键是杜员外自己,能不能幡然悔悟、弃暗投明,如果…….”戛然而止,顾明琴并没把话说出来,好像是故意的,让杜少航猜测。只是停顿了片刻,反问他,“若是有朝一日,敌军发起攻击,沪城沦陷,到了那一天,你真的希望杜员外苟且活着吗?”
“我……”杜少航答不上来,他承认,父亲是罪有应得;可再坏,他也是自己的亲爹不是么?想到此处,杜少航拧起眉头,好不矛盾。
“若是现在把杜员外放出监牢,你觉得后果如何?”
顾明琴终于开了口,却是问出如此一句,惹得杜少航蹙起眉头,不解其意,正待发问之时,顾明琴却又主动开口—
“现如今,所有沪城之人都清楚了杜员外的累累罪行,且不提贺大人的死,就是发放毒米面这一点,就足够让所有人恨之入骨。把杜员外从监牢里放出来,杜公子难道就不怕那些受害者义愤填膺,对他来个抽筋拔骨?”顾明琴反问一句,微微挑眉。
杜少航先是一愣,很快便明白了她的深意,自是无言以对,只是无奈地哀叹。
顾明琴如此干脆的拒绝,倒让杜员外愣住了,这么大的事,这女人居然不感兴趣?这这这,这不合逻辑啊……
看着杜员外张口结舌、呆呆愣愣的表情,顾明琴笑了:“不管他是谁,朋友也罢,敌人也罢,如今两军对垒,我们之间,也就只有一种关系,那就是你死我亡、敌我激战,容不得半点迟疑。我不管他是什么人,只要他是东丽人,对我来说,他就是敌人,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顾明琴,你执迷不悟……”杜员外看来是愤怒之极,已经开始冲着顾明琴歇斯底里了。
顾明琴毫不理会,自顾自地扬长而去,任凭那杜员外在她的身后喊破了喉咙—
“沪城根本就保不住,硬碰硬,到了最后,只能是血流成河,如果沪城变成了一座空城、一座血城,那你顾明琴便会成为全沪城的千古罪人,咳咳咳……”
顾明琴见此,微微一笑:“杜员外安心,这个结果,过不了多久,你就会知道。”说罢,微微欠身,也懒得再说一句,转身便走。
“早晚有一天,早晚有一天,这座城市会毁在你的手里……咳咳咳,咳咳咳……”越说越激动,以至于后来的话,老头子怎么也说不出来,只是重重地咳着。
顾明琴顿住脚步,再次回头,老人仍是咳嗽,却又低眉垂首,脸色阴鹜地看着自己。顾明琴并未马上开口,只是等着他咳嗽缓和了一点,才接着说道:“杜员外,明琴才疏学浅,不明白你说的是什么意思,如果你指的是明琴破坏了你通敌卖国的计划,那明琴只能说一句‘抱歉’。或许,顽强抵抗到了最后,只能是功败垂成,可能是家破人亡,但我们依然坚持,不会放弃,因为我们谁也不想做敌国的奴隶……”
“不想屈服,那就是死路一条……”
“就算是死了,也是光明正大,也是顶天立地,对得起天对得起地,对得起这片土地,对得起父母兄弟,就是死了,我们也不会做亡国奴。”顾明琴说着,双眼瞪得很大,好一副义正言辞。直看的那杜员外浑身发毛,不敢直视。休息了片刻,顾明琴垂下头来,轻笑一声,好似在安慰他,“杜员外,你放心,到了那个时候,你也会和我们一样,成为这个沪城抗击侵略的英雄。”
耳边听着杜员外那撕破喉咙般的谩骂,顾明琴目不斜视,只是自顾自地往前走,仿佛那身后的污言碎语,与她毫无瓜葛。其实在她的内心深处,听到这些话,却是波涛汹涌、难以平静,脑子里思绪万千,他说的是真的吗,沪城真的有可能扛不住?尽管贺孟宇在世的时候,花费了大量的人力物力修筑城防,购买兵器,可到头来,却是杯水车薪。和别人的长枪大炮比起来,我们的刺刀土炮,真的可以彻底打退敌人吗?
顾明琴心里此时也没有太多的确定。
出了监牢,顾明琴就看见杜少航和江捕快站在门口,说着些什么,杜少航眉头紧皱、形容急切,似乎在恳求着什么;而江捕快却好像不为所动。
“明琴……”看见迎面而来的顾明琴,杜少航仿佛是见了救命稻草一般,匆匆迎过去,近乎恳求地说,“明琴,我求求你了,放了我爹吧,他年老体迈,根本就过不了这样的日子……明琴,你答应过我,给我爹一个机会的,不是么?求求你,看着我的面子上……”
“杜公子,我跟你说过,杜员外现在是执迷不悟;如果让他出去,再次勾结东丽,和他们里应外合,破坏我们的城防计划,那怎么办,你付得起责任吗?”顾明琴还未开口,江捕快便不耐烦地反问道。
第481章 (第1/3页)
“卑鄙无耻。”江捕快咬牙切齿,冲他啐了口吐沫,转身要走时,忽然想起什么,停下,返过身,抓住他的衣领,把他从地上托起来,“姓杜的,我告诉你,是你的‘一片好心’害的沪城所有将士毫无战斗力。如果将来有一天,敌军攻陷城池,临死之前,我江某人一定第一个拿你的人头祭旗。城亡了,你也别想活着,更别想跟着敌人荣华富贵。”
说着,猛地一甩手,将他摔在地上,转身便走。此时,看见顾明琴站在前方,江捕快愣了愣,并未言语,只是绕过她,转身离去。
侧目,看那江捕快渐行渐远,离开监牢,顾明琴几步踱到牢门口,便看见那杜员外趴在地上,吐血不止。看来江捕快刚才的那一巴掌,的确是狠辣,不过也没办法,谁让这家伙执迷不悟呢。看样子,情况有点严重,顾明琴不由得皱起眉头,禁不住开始思量,要不要想办法让人送些药来,最起码现在不能让他就这么死了。
就在这时,咳嗽声渐渐止住,回头一看,只见那杜员外以手撑地,挣扎着坐下,望向自己,目光里尽是愤恨。不过对此,顾明琴并不在意,反正一个身陷囹圄的糟老头子,能将自己如何;不过既然可以坐起来,就说明一时半会死不了。对方颤抖着胳膊,伸出手来,指着自己,一脸愤然,却是长咳不止,开不了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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