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颗花生一粒枣,荣华富贵万年长。”
“男才女貌是佳偶,合欢床上影成双。”
金樽玉液合卺酒,二人相对而视,目光复杂而微妙,赵胤看着她一脸重彩的妆容上睫毛在轻轻地颤动,他将手臂绕过她的,闭上眼一饮而尽
“共饮合卺酒,同睡鸳鸯帐。两姓成一家,金玉又满堂。好一对般配的小夫妻。”
赵胤分不清是谁在喜逐颜开地说话,打趣他们。
“时雍,你赢了。”
“时雍,你真是不怕死。”
“本座舍不得你死,却能让你换个死法。”
一道袅袅的轻香从铜炉里慢慢飘荡而出,洞房花烛夜,山雨欲来风满楼。
喜帐下,慵懒娇媚的女子嘴带讥诮,黑眸晶亮如有光,一身雪肌弱骨惹人爱怜,一把细腰不盈一握却撩得他心如火烧。他整个人都快要燃烧起来,恨不得撕碎了她……
可那双小鹿般湿漉漉的眼睛,可恶又无辜。
赵胤什么都想不起来,只想要把人抱入怀里,好好地爱怜一番,一解相思之苦……
“阿拾,你这个没心肝的,可知爷有多想你?”
“你是去了哪里?”
一股熟悉的热浪涌上脊背,仿佛快要爆炸了一般,搅得赵胤脑海里天翻地覆,他激烈地抱紧她,忘情、忘我,低低地喘息着告诉她这些日子以来的相思……
“做什么这样看我?”
“好看。”
赵胤不知何时沉入的温柔乡,爱、恨、痴、缠在眼前一一掠过,最后全剩空白,以及无边无际的欲梦,伴着他沉沉浮浮,一会上天一会入地,恨不得就这般死在她身上……
如此旖旎的梦境里,他忽又听到一阵杂乱的脚步声,漫天的大火席卷着皇城,火苗像魔鬼的舌头般疯狂地焚尽万物。
赵胤看到时雍就在火中,朝他张开双臂,祈求他相救。她嫣红的小嘴一张一合,在无声地呼喊,说“救我”。赵胤拔出了绣春刀,腾空跃起,想要斩开烈焰,将时雍从火中捞出来……可惜,无论他如何努力,一次又一次被火焰弹回,直到眼睁睁看着那铺天盖地的火焰将时雍吞噬……
“阿拾!”
“时雍!”
“阿拾!”
赵胤大声喊叫,嘴里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烈焰中的女人那双眼,一直看着他,绝望的、无助的、乞求的……渐渐被火焰吞噬,再也不见。
“阿拾——”
他的妻。
怎可不见?
赵胤站在烈焰面前,发现自己的身上不知何时变成了喜袍,大红的喜色像浸润的鲜血,带着灼热的炙烤,仿佛随时要将他卷入火中——
是他对不起阿拾,是他害了她。
赵胤的心仿若被火焰烧穿了一个大洞,疼痛至此——
“王爷。”
门扉被敲得沙沙作响。
“王爷,奴婢有话要说——”
谢放看着面前这张熟悉的脸,叹息一声。
“你别敲了,有什么事,待王爷醒来再说吧。”
宋阿拾眉头拉下,表情是说不出的凄惶,她哀哀地看着谢放。
“谢大哥,就让我同王爷说句话吧,再不说,我怕我……没有机会了。”
“王爷!王爷!”
她见谢放不答,又紧张地上前拍门。
谢放余光瞄着她,心里微微发沉。这位姑娘在府里安静了这么久,今日突然就发作了?
怕不是疯了吧?
谢放看着她,低声规劝。
“你先回吧,待王爷醒来,我差人叫你……”
宋阿拾不理会她,仍然执意地拍打着门。
“王爷!奴婢有话要说。请你准允奴婢进来说话——”
自时雍离去,赵胤已习惯一个人独睡,也习惯了早起。因此这个时辰还没有起身的事情,并不常见。
被敲门声吵醒,赵胤扶着额际,头痛欲裂。
“谁人在外面?”
谢放清了清嗓子,刚要说话,宋阿拾已然抢在前面。
“王爷,是我。我有话要同你说。”
这些日子,宋阿拾看着赵胤就像老鼠见到猫一样,和从前没有任何区别。在她心里的赵胤,是过去那个铁血狠辣的锦衣卫指挥使,五军大都督,杀人如麻,冷酷不近人。宋阿拾的意识里也没有任何与赵胤的情分,更别提什么恩爱缠绵。因此,赵胤对眼前的宋阿拾而言,是如同上官与噩梦般的存在,是一个不敢轻易触碰的男人——
害怕,且畏惧。
赵胤看着千工床的帐顶,还没有从那个混乱的梦里彻底地苏醒过来,一个人安静地坐了片刻,起身去洗脸,这才发现脸颊有水渍的痕迹。
赵胤拉了拉身上寝衣,走到铜镜跟前……
镜中倒映的不是他,而是时雍手拿发梳,轻拆云鬓,莞尔带笑的俏模样。
何处是她?
何处又不是她?
处处是她。
赵胤沉默片刻,换身衣裳,出口时嗓子低哑不堪。
“进来。”
宋阿拾是第一次来到赵胤的卧房,以前她是不被获准入内的。此时,赵胤已经整理好情绪,一本正经地端坐在椅子上。
“奴婢参见殿下……”
“免礼。”赵胤轻轻抬手,不去看她的脸,声音低沉平淡,“有什么话,你直说便是。”
宋阿拾回头,看了看跟她一起进来的谢放。
谢放尴尬地抿了抿嘴,望向赵胤。
赵胤明白宋阿拾的意思,皱了皱眉头,朝谢放使了个眼神,“你先下去。”
“是。”谢放默默地退了出去,合上房门。
赵胤面不改色地看着宋阿拾,仿佛在等着她开口。
“王爷。”
宋阿拾什么都不说,率先给赵胤跪下了。
“奴婢求你,救救奴婢。”见赵胤不动声色,宋阿拾巴巴地望着他,跪行到他的面前,“请王爷看在奴婢以前也曾为殿下施针疗伤、为殿下做事的份上,救奴婢一命。”
这段日子,赵胤始终避着宋阿拾,能不见面就不见面,可她这样突然求见,说这些话,比平常相见更是令人为难。赵胤不忍看她这般跪在面前,多看一眼,便仿佛能听到时雍的控诉。
赵胤道:“你起来说话。”
宋阿拾摇头,咬了咬唇角,“王爷不应,奴婢便不起。”
赵胤拧眉凝视,“你到底要如何?”
“奴婢不想死。”宋阿拾可怜巴巴地看着他,“奴婢知道王爷要去天寿山启陵,知道王爷启陵的目的是为了唤魂——”
说到这里,她已然红了眼圈。
“王爷有没有想过?她回来了,奴婢该去何处?”
赵胤沉默不答。
“所有人都说她好,都在怀念她。我想,她确实是好的。可蝼蚁尚且偷生,阿拾不想魂飞魄散,死无葬身之所,求王爷怜悯……”
宋阿拾双手俯地,朝赵胤重重磕头。
咚!
一声,又一声,敲得赵胤心烦意乱。
“起来说话。”
“王爷……”宋阿拾泪水涟涟,慢慢地站起来,突然的,在赵胤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宋阿拾突然伸手解开自己的衣裳,朝赵胤走过去,语带哽咽地质问。
“我知道我同王爷是做过夫妻的,我们有两个孩子……虽然我没有这一段记忆。但我想,王爷应当都是记得的,记得清清楚楚,对不对?这张床,我也是睡过的,对不对?”
她哽咽着跪伏在赵胤的身前,仰头望他,无助而可怜。
“王爷,何不把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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雍人园?那是时雍心里头的一道疤啊。
赵胤心里鼓噪不停,心里想着:绝对不能说话来伤害她,一定要和她好生解释,让她知晓事情的前因后果——
“雍人园悖逆朝廷,死有余辜。”
不!这么绝情的话,他怎么会说出口来?
“时雍。你是不是很得意?”
“侯爷,记得你答应我的三个条件吗?侯爷重诺,怎能反悔?”
“你在本座面前撒了多少谎,是要我提醒你么?”
“侯爷就不曾骗我吗?”
“不曾。”
“对雍人园的诛杀令,侯爷当真不知情?”
赵胤躺在床上,旁边躺着趴卧的大黑。
一人一狗,各自有各自的被子,互不相扰。
影影绰绰间,赵胤仿佛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
“王爷!”
赵胤有太久没有听到过时雍的声音,太久没有看过她恣意的笑意,想念得竟是要发狂了一般……
洞房花烛夜的场景像一帧帧画在他脑子里快速地放映,不知道什么时候,洞房里只剩下他二人了。
时雍就那样平静地站在他的面前,“我为你更衣。”
“没人教过你规矩么?”
那冷漠的语气让梦里的男人淌了一头的冷汗,他怎么会,怎么敢那样对时雍说话?赵胤像看陌生人一样看着梦里的自己,一颗心焦灼难熬,很想伸手把那个人拨开,却拂之不动。
“虽为夫妻,仍有尊卑。在夫君面前,当如何自称?”
“喜娘,快些坐福撒帐吃子孙饺子吧。”
笑闹声一道赛过一道,十分欢喜。
赵胤的脑子混乱,不知是梦是醒,今夕何夕。
眼前的两个新人,并排而坐,男人将大红的衣襟压在时雍的喜服上。
梦里的赵胤不知自己是如何坐下去的,只觉得那一份漫不经心里,有掩埋极深的紧张。坐帐是男人想在婚后压女人一头,可他内心却十分清楚,这个女人压不住。她不遵礼教,不服管,更不懂男尊女卑。赵胤知道她的心里恨极了自己,却不露半分生气,似笑非笑地任由夫人小姐们围观,状若温顺地坐着,看着花生红枣桂圆莲子撒落一床。
他伸出手去,想将那如花笑颜揽入怀里。
“时雍。”
扑!
眼前光线突然一变。
大红的囍字刺得他眼睛生疼。
一个床上,一个床下。
大黑像一个监督的工头,同赵胤寸步不离,尤其是有宋阿拾在的时候,那双狗眼时常虎视眈眈,好像生怕赵胤被人抢了去似的。
有时候,大黑会将前蹄搭在床沿看合着眼做噩梦的赵胤,然后跳上床去,对着他的脸亲吻几下,以示安慰。有时候,赵胤实在难以入眠,会拍拍身侧,示意大黑跳上来陪他。
以前时雍在的时候,赵胤是不许大黑跳上床的,现在他也不避讳了。当然,大黑更不避讳,一旦开了这个头,便时常跳上去,心安理得地睡在赵胤身边。
这天风大,房间里的灯火,早已熄灭,光线昏暗得看不清人脸。
时雍慢慢地坐在床边,一身喜服铺了一床,垂悬出曼妙的弧度,姿态悠飏。
赵胤恍恍惚惚,耳边突然想起一声爽朗的笑。
“侯爷好生福气,娶了这么一个小媳妇,长得这么水灵娇美,怪不得要当宝似的宠着……”
“催妆诗。佳人玉面小酥腰,翡翠罗裙云鬓摇……”
今日她打扮得好生娇俏,与她催妆画的样子一般模样,大红的喜服衬得她颜色更好。肤若凝脂腰若柳,只恨长夜非良宵。
第975章 大结局(六) (第1/3页)
无乩馆。
夜来风大,树木在风中摇曳不停,无乩院里那一个专门为大黑造的“黑煞府”木门洞开着,被冷风吹得来回扇动,打得啪啪作响。
黑煞府的狗主人没有睡在这里。
回京这些天,大黑都睡在赵胤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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