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找火油,凡是能点火的东西都要收集,晚上动手。”
宋伟要来一场火攻!
他打了王木一顿,才施施然进了县衙。
那王木痛得龇牙咧嘴:“大人怎么不留点手呀,多疼啊,斯哈!”
宋伟却在想,蛇无头不行。
他宋伟不寒而栗!
这是一场政治大于军事的战争!
绝非表面上看到的倭寇犯边。
而他,只是这场战争中的一个小人物罢了,执棋的是皇帝和江南士绅!
啪!
他给自己一个耳光:“不准胡思乱想!还是想一想这一战吧!”
南直隶这个地方太复杂了。
他是勋贵,来南直隶掌军,就千万不要搀和进入政治里去,因为皇帝喜欢纯正的军人,而讨厌军人参政,这是大忌。
所以,跟他无关的事,他不去想。
让王竑去操心吧。
“这青浦虽富,最好的宅子,却是这县衙。”
倭寇什么没见过、玩过?
再好的宅子他们也烧过。
反倒是倭寇无权,尤其是倭寇首脑,他们只是贼人罢了,没有权势,就会渴望权势。
所以,在他们眼中,最好的住处,就是这县衙。
说不定还会穿上知县的官袍,在县衙上处理公案呢。
“赖六进来探了一番,说里面有兵。”
“这些兵应该不是谋杀我的。”
“而是护卫某个重要人物的。”
哗啦!
宋伟从浴桶中站起来,下意识招人进来帮他擦拭。
“侍女呢?”
韦况也是出身大族,他家调教出来的侍女,必然不会倒了热水就离开,除非她是韦况的正妻。
哪怕是妾室,也应该在此伺候完毕再离开。
就算宋伟有些难以启齿的要求,韦况的妾室也不敢拒绝。
可是,那个伺候沐浴的侍女却消失了。
宋伟回忆那个侍女的长相。
虽没细看,惊鸿一瞥间,他隐约看到了用脂粉覆盖的脸庞上的高原红。
大户家的侍女,个个长相白皙美丽,脸上的腮红,多是被风吹的,吹破了皮肤,没有及时护肤导致的。
那就说明,这个侍女就是倭寇。
宋伟眼睛亮起:“得来全不费工夫啊。”
他自己擦拭,穿上衣服,走出浴室,韦况已经在不远处恭候。
“可都进城了?”
韦况却说还没进完,太阳西斜,天边映照出晚霞来。
“再催一催,天黑之前必须全部入城,只要天黑就关闭城门,不管外面!”宋伟下令。
然后他就往内堂走,韦况小心侍奉着。
“韦知县,你家眷在内堂?”宋伟诧异问。
“下官家眷在老家,不在内堂。”
“那你跟着作甚?去管理城防吧,本将这里不用你伺候。”宋伟打发他走。
但韦况却不走,找借口硬赖在这。
这是想看王命旗牌?
估计也是盯着宋伟,担心宋伟发现县衙里还住着一伙人。
不时他看了眼太阳。
都在等天黑呢,看谁技高一筹。
宋伟大喇喇躺在塌上,睨着韦况:“韦知县,本将睡觉还用你伺候吗?”
韦况苦笑。
“你是在等本将睡去,取本将首级吧?”
“啊?”
韦况吓了一跳:“下官只是关心大人,怎么敢谋杀大人呢?”
“是吗?”
宋伟笑眯眯道:“那倒水的侍女,是谁呀?”
猛地,韦况脸色急变,立刻知道事露了。
竟用最快的速度朝着宋伟扑来。
宽大衣袖之中,还藏着一把匕首,朝着宋伟刺了过来!
咔嚓!
宋伟毕竟是武将,顺势一躲。
趁机抓住韦况的手,直接一掰,匕首掉在床榻之上。
宋伟另只手抓起匕首,抵在韦况的喉咙上。
“这么快就绷不住了?韦知县?”宋伟一张嘴,露出一排黄牙。
洗澡了,没刷牙。
“你、你什么时候看穿的?”韦况想挣扎,但刀尖却扎进了皮肉里,鲜血溢出,他不敢动了。
“你猜呢?”宋伟换个姿势。
“那个侍女,露了行藏?”
韦况想不通,宋伟是怎么看穿他的?
等等!
宋伟的表现,和传言中的大相径庭!
而,现在的宋伟,才是真宋伟,那就说明,宋伟一直在装!
从进青浦城开始,就在装了。
“你早就知道倭寇藏在青浦城里?”韦况大惊失色。
他刚开始以为,宋伟是从华亭过来的时候知道的呢。
转念一想,应该是遇袭之后才知道的。
宋伟倒是高看他一眼:“你如此聪明,为何不肯为国效力呢?”
“为国效力?哼哼!”
韦况冷哼两声:“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反正我不过去黄泉路上等你罢了。”
看他一副引颈就戮的样子,宋伟笑了笑。
“这县衙里,还住着哪个大人物呀?”
宋伟笑眯眯问:“让本将猜猜,是不是倭寇的首脑呢?”
“那个伺候本将沐浴的侍女,是首脑的妾室……”
“不,是他的女儿吧?”
韦况不置一词,但很显然,宋伟猜中了。
“你们在等天黑,本将何尝不在等天黑呢?”
“别叫,你敢叫,这刀就扎进去了。”
“要不试试咱俩谁快呀?”
宋伟狞笑。
昨天休息一天,病好了大半。
韦况却道:“宋守备,你没有胜算的。”
“你唯一的胜算,是等到天黑,趁我不备,拿下我,抓住这县衙的贵人。”
“可你没按捺住性子。”
“一步错,步步错,你就没有赢的希望了。”
韦况闲心挺大,还帮宋伟筹谋呢。
“是吗?”
宋伟冷笑:“本将的胜算不是你能决定的。”
“宋守备,若您有百分百胜算,就不会和下官在这里磨牙了。”
韦况看事情很通透。
也看透了宋伟的犹豫,他抓住宋伟的软肋,为自己求一线生机。
“知道本将为什么废话吗?”
韦况还真知道:“您想控制军备库,筹集火油,在天黑之后搞一场火攻。”
这是唯一彻底消灭倭寇之法!
宋伟微微一惊,这样的人才,怎么能叛变大明呢?
“但您想过没有?”
“倭寇既然敢驻扎在这里,就会防备火攻。”
“毕竟倭寇的天地是海上,上了岸,他们成不了气候的,只能靠小心谨慎活着。”
韦况幽幽道:“这青浦城里没有火油,你如何火攻?”
“若打巷战的话,倭寇能以一当十,凭宋守备你手中这几千溃兵,能打得过悍不畏死的倭寇吗?”
不能!
宋伟脸色阴沉下来:“你故意放本将进来,就是为了图谋本将手中的装备?”
韦况不肯说这些。
宋伟也懵了,没有火油,如何歼灭倭寇?
自信满满的他,再次陷入困局。
“宋守备,不如您把刀放下。”
“和我们合作,下官保证您的官位。”
“不止如此,还保证您连战连捷,得到陛下的青睐。”
韦况反间计,要拖宋伟下水。
“说来听听。”宋伟道。
韦况也在斟酌,该不该把一些计划透露给宋伟呢?
“宋守备,这样不是说话的方式吧?”
韦况额头布满密集的汗珠,没人愿意死。
何况他这样的人,若怕死,怎么会沦落这般境地呢?
宋伟放下匕首。
韦况松了口气,摸了摸喉头的伤口,看了眼血后,便用绢帕擦了擦:“宋守备,和下官合作,是您最英明的决定。”
“本将有几个问题要问你,问清楚后,才会考虑合不合作?”宋伟面无表情。
韦况微微皱眉:“您问。”
“这场倭寇犯边,是精心设计的吧?目的何在?”
见宋伟如此开门见山,韦况凝眉道:“宋守备,此事和您无关……”
“本将是南直隶守备,你说无关?”
宋伟又怒道:“松江府被倭寇屠戮一空,中枢追责下来,本将能独善其身?”
韦况略微思考,便叹了口气:“没错,是精心策划的。”
“只要您跟我们合作,我们会给您送上一笔笔战功,让中枢更加信赖您。”
“完了?”宋伟认为韦况说了等于没说。
“下官言尽于此,再多的就不能说了。”
这番话和宋伟想的不谋而合。
约等于废话。
宋伟又问:“本将能得到什么?”
“加官进爵!”
“凭你们?”
宋伟嗤笑:“你可知,中枢有多少兵卒可派?”
“大人,明军能抓住我们吗?”
韦况冷笑:“可要上了大海,谁能找到我们呢?”
这倒是实话。
中枢没船啊。
他竟第一次如此迫切的建立海军。
“我们能送给守备大人一笔笔战功,凭借这些战功,您自然扶摇直上。”韦况道。
宋伟讥讽道:“你就是这样升任知县的?”
韦况脸色微变,不愿深谈:“大人,我们在讨论您的事。”
“你还不够资格和本将谈,去把倭寇的首脑叫来,本将好好跟他谈谈。”
韦况脸色一变:“守备大人,您不是真心想和吾等合作吧?”
“本将还不够诚心吗?”
宋伟面容狰狞:“本将出身西宁侯府,兄长是西宁侯!先父是西宁侯!先祖也是西宁侯!”
“本将的亲妹妹,在陛下身边侍奉!”
“本将在陛下身边侍奉了九年!”
“凭你个傻叉,能策反本将?凭你区区一群匪类,能给本将什么国公之位吗?”
噗!
宋伟直接把匕首插进韦况的胸口。
韦况难以置信,指着宋伟:“你、你……”
“你个屁啊。”
“本将只是想探探你的口风,结果你什么都不知道。”
“还在本将这里装!”
宋伟问他:“你知道策划倭寇犯边的是谁吗?”
“全部计划是什么?目的是什么?”
“你知道吗?”
“你一个小小的知县,知道个屁啊!”
呸!
宋伟一口浓痰,喷在韦况的脸上。
噗通!
韦况从凳子上栽倒在地上,双目瞪得溜圆,眉宇之间还挂着一口浓痰。
“来人呐,这他娘的床咋这么硬呢?给本将找一个软床过来!”宋伟夸张的大吼。
他的扈从进来,却看见韦况躺在地上抽搐。
人还没死呢。
怕他叫唤,把嘴塞上了,距离死还挺长时间呢,让他好好享受着死亡的快感吧。
“赖六,可探听到什么?”宋伟正色问。
赖六就是那个被打骂进县衙的兵卒,他是探马,擅长探查。
“回大人,在西厢房。”赖六鼻青脸肿的,都是宋伟揍的。
宋伟拍拍他的肩膀:“这次你有大功。”
“咱们兄弟有多少人?”宋伟问。
“回大人,进县衙的有二十个人。”
宋伟看向赖六,赖六不知道西厢房有多少人,但肯定比他们多。
“咱们赌一把,赌他们不知道咱们会提早发动!”
如今城中没有火油,只能想别的办法消灭倭寇。
而县衙中的倭寇首脑,就是一个契机。
宋伟带人向西厢房靠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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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场倭寇犯边,是有人策划的!”
“主使是谁?目的何在?”
宋伟感觉像是触摸到了这件事的脉络,却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是认罪银,引起江南士绅的反对吗?”
“还是,王竑在南直隶大杀特杀,所以才倭寇犯边,逼皇帝处死王竑吗?”
猛地!
“韦况应该是能做主的,他直接做主打开四门,放吾等进来,说明他是早就和倭寇沆瀣一气了。”
宋伟虽在洗澡,却一直在权衡利弊:“那么倭寇抢夺的军械,应该就在青浦城里。”
“他们为什么没攻入苏州府抢掠呢?”
“打残了我军,反而返回青浦,像是在等待什么命令?”
“命令?”
“别啰嗦!”
宋伟厉吼:“王命符牌丢了,老子先砍你的狗头!”
他直接掠过韦况,发号施令,把其他两门打开,让他的兵进城。
韦况却微微凝眉,宋伟来南直隶七个月了,为人彬彬有礼,做事有条不紊、一丝不苟,为人所称道。
怎么忽然变得如此暴躁蛮横?
倭寇必然有首领。
他们应该不会住在民居里,会不会住在县衙里呢?
那韦况是明官呀,怎么和倭寇沆瀣一气呢?是他本就私通倭寇,还是他也是被强迫的呢?
现在的宋伟,比较安全。
他故意说出王命旗牌,就是让韦况或偷或抢,起码白天他是安全的。
“应该在民户家中,暂时别急,先控制军备库,收集火油,等晚上动手。”
这个时候,王木快跑过来,压低声音道:“大人,找到倭寇踪迹了。”
王命旗牌当然随身携带了,怎么可能交给其他人呢?
“在哪?”
“城中应该没有百姓了,都是倭寇,在民居里面。”王木和宋伟一起进来的,在来到县衙路上,和大部队分散,四处查探。
真是被倭寇吓得吗?
“大人!”
那个被踹进县衙府的兵卒跑出来:“没找到侍女啊?”
“你他娘的一点小事都办不好?”宋伟对他连踢带踹。
还是韦况帮忙拉下来。
韦况连说不敢。
宋伟却又嚷嚷道:“怎么都这么慢?一个个的不怕倭寇啊?小命不要了?”
“大人,那城门多是防御工事,实在太难走了。”有从西门过来的兵卒禀报。
宋伟压着怒气跟韦况说:“把其他两门都打开,让本将的兵快点进来。”
“大人……”韦况想劝。
那兵卒跪在地上啜泣。
“城中刚经历大战,担心女眷被残害,所以女眷都藏起来了,本县去找吧。”韦况说着进入县衙。
宋伟给那个兵卒使个眼色。
几个扈从跟着韦况进了县衙。
有百户压低声音道:“大人,四个城门都被咱们控制了,但街道上静悄悄的,没找到倭寇。”
第280章 有仇报仇,血债血偿!政治大于军事的战争!(1.35万) (第2/3页)
踹了他一脚。
那扈从连滚带爬的进了县衙。
韦况瞳孔微缩,县衙里埋伏重兵,这人进去,不会发现吧?
“韦况,本将回到中枢,一定向陛下表彰你的功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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