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头不仅还漂着一具浮尸,里头更是尸妖原先的藏身地。
“不脏,没事。”
润生脱去上衣和裤子,然后一段助跑后,纵身跳了进去。
这一小段动作,让李追远依稀看见当初秦叔跳江时的影子。
“阴萌,你收拾一下器具;彬彬哥,你去看看那些人的情况。”
“有用的,以后去哪里遇到岔路不知道走哪条时,可以点根香问问它,要是再去水葬地宫那样的地方,也能靠它来指路。”
谭文彬问道:“那和抛硬币有什么区别?”
“要配合罗盘、寻阴问路法门和命格算法一起用。”
谭文彬眨眨眼:“要是高数课上教这个就好了。”
“润生哥,收起来吧,以后团队行动时,也带着它。”
“好。”
润生穿好衣服,伸手去接香炉。
“等一下,下面有字。”李追远重新将香炉举起,先前在水里浸湿了,整体深色,瞧不出来,现在晾干了一些,出现了白痕刀刻纹路。
谭文彬打开手电筒,帮忙照了过来。
李追远仔细观察,发现上面先画了一张很简单的鬼脸,等看完下面的那一行字后,李追远确定这张鬼脸应该是一张人脸,有鼻子有眼。
下面这句话是:“此乃叶兑真容。”
谭文彬把字念了出来,然后疑惑道:“这怎么这么像小孩子口吻?”
这字是刻在底座,也就是乌龟肚子上的,就跟小学生喜欢在一些插画上写下同桌或朋友的名字一样。
李追远:“可能就是小孩子玩闹。”
“那叶兑是谁?”
“知道刘伯温么?”
“晓得,老朱的谋士。”
“差不多的人物,不过他在老朱称帝前就归野了。”
谭文彬指了指地上那摊脓水,不敢置信道:“就是他?”
“肯定不是,那样的人物就算变死倒,也不会这么容易解决,先前这具死倒虽然看不清楚性别,但死时应该是个中年人,和叶兑对不上。
再说了,这炉子本就是个宝贝,流落到谁手里都不例外。”
李追远将香炉递给润生,润生将其收入背包。
谭文彬有些好奇地问润生:“下面就没其它东西了?”
“没了。”润生指了指水塘,“你可以下去再看看。”
“我才不下去。”谭文彬摇头,然后,“嘶……痛。”
李追远解释道:“说不定第一次挖破时,东西就被当时的工人拿走了,好了,咱们回去吧。”
四人顺着原路出了工地,再绕行到工地门口时,发现俩保安全都待在保安亭里。
而原本西北角路边停着的那辆三轮车也不见了,钢筋落了一地,应该是最后一个小偷翻出来后急急忙忙骑走了。
“彬彬哥。”
“明白。”
谭文彬捡了一块砖头,本想丢过去提醒他们出去救人,谁知砖头一砸在保安亭上,俩保安就推开门,大叫着向工地外跑去。
他们先前应该是听到了工地内传来的动静,正处于精神紧绷状态,这下子是直接连大门都不要了。
“小远哥,那我现在去找个公用电话报警?”
“嗯,去那边找个电话亭,呼你爸。”
“我爸不管这个片区……”
“你爸现在还真负责这个。”
找到个电话亭,打完电话后,四人又往外走了一段路,这才打到了出租车,因为东西多放不下,所以李追远和谭文彬坐第一辆,阴萌和润生再打下一辆。
看着离去的第一辆出租车,阴萌说了句:“我们该买辆皮卡的。”
润生点点头:“下次我把食堂买菜的三轮车骑出来。”
“这儿是金陵大城市,三轮车可太慢了。”
“再远的地方,多蹬一会儿也就到了。”
阴萌做了几次深呼吸,脸上浮现出笑意,她仰起脖子,松了松肩膀,感受着这种身心舒泰。
“好畅快的感觉,润生,你有么?”
润生:“就像电视里放的外国人喜欢极限运动一样,它会上瘾,捞死倒也是。”
“小远刚教育我了。”
“嗯,你确实不该那么早和死倒近身。”
“脑子发热,招式就凭本能用出来了。”
“下次注意就是了,你这又不算犯错。”
“你说我是不是贱,我还是更喜欢小远以前冷冰冰的样子,他现在说话明显柔缓多了,这让我反而心慌。”
“可是,小远不喜欢他自己冷冰冰的样子。”
“润生,我有种感觉,小远像是在故意等着我们成长一样。”
“其实不是,小远是在等他自己长大。”
……
上车后,李追远闭上眼,睡了一会儿,等醒来时已经到了校门口。
走进校园,回到宿舍,后半夜的洗手池空荡荡的,俩人洗了个澡。
将一盆接着一盆的凉水往身上冲时,李追远不仅感受到了痛快,还察觉到了一股发自内心的轻松与愉悦。
虽然很微弱,虽然过段时间就会不见,但的确真实存在。
洗完澡回到宿舍床上,谭文彬翻来覆去,不时挥一挥手臂,又不时笑嘻嘻。
“彬彬哥,你再不睡天都要亮了。”
“小远哥,我兴奋,脑子里全是工地上的画面,睡不着。”
“你明天还得军训。”
“没事,林书友明天出不了院,我还能继续请假陪床。对了,小远哥,我昏迷时看见你了。”
“嗯?”
“我看见你用大拇指,把一条大蛇给按了下去,然后你又抓着那条蛇,给它烧成灰了。”
说着,谭文彬拍了拍手:“真的,这事后拍手动作,绝了!”
“你看见火了么?”
“看见了,黑色的火。”
“那你是走阴了。”
“我走阴了?我还以为当时我是半昏迷着,身体动不了呢,早知道我就起来帮你抓蛇了。”
“你过来的话,可能会连你一起烧掉的。”
“额……那幸好。”
李追远没有继续聊下去,闭上眼又眯了一会儿。
天刚亮,他就早早起床,哪怕算上在车上的时间,他其实也没休息多久,把东西收拾好放进书包后,就离开了宿舍。
刘姨刚起床打开屋门,就看见少年推开院门走了进来。
“小远,你这是来得越来越早了。”
“早上好,刘姨。”
“我早饭还没开始做呢,你想吃什么?”
“我都可以。”
“那你等着,我先给你柳奶奶把头发梳了再给你做饭。”
“好的,不急,我不是很饿。”
李追远走进客厅,在椅子上坐下。
柳玉梅背对着他坐着,刘姨走到她身后,拿起梳子。
刚开始梳没多久,穿着白绸睡衣的阿璃,就从楼上走了下来。
柳玉梅只得道:“随便梳两下就是了。”
“哎,晓得。”刘姨加快了手里的动作。
“行了,就这样吧。”柳玉梅侧过身,对阿璃摆手,“阿璃,来,到奶奶这儿来。”
阿璃看向李追远,李追远对她笑了笑。
女孩走到奶奶身边坐下,柳玉梅亲自为她梳妆。
李追远继续安静坐在那里看着,阿璃抬起手,要下棋,李追远接了。
但当少年习惯性想同时开第二盘第三盘时,女孩却并未落子。
柳玉梅瞥了一眼少年,疑惑道:“怎了,你昨晚又去放火了?”
李追远摇头:“没,去工地了。”
“你太爷没给你汇生活费,用得着你小子去工地打工挣钱?”
“汇了的。”
将阿璃梳妆好,柳玉梅面露满足的神情。
这些年来,她每天最大的快乐就是给孙女梳妆打扮,第二大快乐就是给孙女设计新衣服。
“吃早饭啦。”
三人来到餐桌落座。
刘姨将早餐端上来,嘴角带着笑。
搁以前,阿璃要是没梳妆好出来见少年,老太太可是会不高兴的,得絮絮叨叨讲很多关于“体面”的事,现在,老太太好似习以为常了。
李追远胃口不是很好,在柳玉梅放下筷子,还没来得及说出“吃好饭到书房里来说话”,李追远也放下了筷子。
一老一少就这么进了书房。
李追远打开书包,从里面将自己默写好的完整版《柳氏望气诀》给拿了出来。
柳玉梅瞧了一眼厚度,心里默默叹了口气。
说句心里话,她这两天翻译了两卷已经有些疲乏了,一方面是年纪摆在这儿难免精力不济,另一方面则是做这项工作本意是为了给后辈传人提供更好的学习路径。
结果自己现在将入门的传人,年纪还这么小,且还是人家给自己提供的,这也就意味着她现在做的这些事,很大概率在有生之年里,见不到有人使用。
人,总是容易对看不见的未来,失去耐心。
李追远又拿出了《秦氏观蛟法》高阶版,递了过去。
柳玉梅神情微怔,虽早已被震惊过,可再次面对相似的情况时,依旧会惊讶。
再翻了一下,确认是全书后,再看看少年眉宇间的疲惫,不免心有慰藉的同时又很是心疼:
“辛苦你了,孩子。”
“奶奶,这是我应该做的。”
“熬夜本就伤身,再熬夜做伤身的事,容易亏损身子。”
“不辛苦的。”
李追远知道,柳玉梅误以为自己昨晚是熬夜写这些。
“不辛苦?怎的,《秦氏观蛟法》更容易?”
“嗯,看过《柳氏望气诀》后,《秦氏观蛟法》也就简单了。”
“呵呵呵呵……”
柳玉梅捂着嘴笑了出来。
良久,她才平复下来又说道:“我当初就跟那老东西说过,说他老秦家这些东西,粗鄙简陋得很,你看,果然吧。”
李追远笑笑不接话。
“行了,你上去找阿璃吧。”
“好的,奶奶。”
李追远走出书房,上了楼。
刘姨端着果盘进来,见只剩下老太太一个人,不由笑道:“我说,这上课的进度,怎么就越来越快了?”
“我今天心情好,就不掐你这贱皮子了。”
“咋了?您说出来让我也跟着乐呵乐呵。”
柳玉梅将《秦氏观蛟法》递给了刘姨,刘姨翻看扫了一眼,惊讶道:“小远直接就写完了?”
随即,刘姨又补了句:“这可比看咱《柳氏望气诀》快多了。”
“行了,少说瞎话哄我开心,秦柳两家的这两本,本就是分路同源,看通了一家再去看第二家时,必然事半功倍。
他要是先看秦家再看柳家,那也是一样的。
那小子是没说假话,却故意把真话编排一下好让我开心。”
“您瞧瞧,人家这么说您就开心,‘呵呵呵’的笑着,我在屋外切水果时都听到了,可一样的话从我嘴里说出来,您就要说道我。
行了,我算是看明白了,这家生子终究是家生子,再怎么亲,都亲不过亲传门人。”
“有本事,你也给我几天功夫把这两本的感悟再高看一层楼啊?”
“哼,我是没这本事,更没这闲工夫,我拿什么和人家比啊,又是亲传的,搞不好以后还是嫡传。
放过去,家里规矩严时,他这样的身份,我和阿力见了他,可都得叩头行礼称小爷的。”
“什么嫡传不嫡传的,不还早么,就是要提,也得再过个几年才是。”
刘姨故意往柳玉梅身上一靠,轻轻蹭了一下她,边笑边用手抚着老太太的胳膊:
“听听,这话现在说得可真软乎。
您当初瞧不上人家,说招条过江龙当上门女婿,担心会让秦柳两家基业改了姓。
现在人家就算不当这女婿,秦柳两家的家当,不还是他的?”
“好了,休要再皮。等明儿阿力回来,把这本交给他,虽是早已学会了的,但再多深看一层感悟,方方面面的提升也都会有的。”
“还是咱阿力看得清楚,一年前在李叔家时,他就探过小远口风,说介不介意孩子姓。”
柳玉梅竖着耳朵听着。
刘姨却故意打住话头,收拾起茶几,自顾自道:
“行了,我不敢再皮了,真怕惹了老太太您生气动家法教训我。”
“讨打!”
李追远和阿璃来到楼顶露台,各自在藤椅上坐下。
少年一开始还在讲述昨晚发生的事,说着说着,伴随着初晨的阳光覆盖在身,以及每次在女孩身边时都能体会到的特殊心安,他睡着了。
主要是连续几晚都发生了事,睡眠不足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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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远,下面一团糟的,应该本来是有个水葬,被挖破开了,我就瞧着这玩意儿可能有点价值,你看看。”
李追远接过香炉,它很小巧,也就巴掌大,但很沉。
底座是一只乌龟,香炉中间还有一座碑。
李追远:“这是拿来占卜测命用的,点个香,问吉凶。”
润生挠挠头:“那对小远你来说没用了。”
好在,李追远对此本就没抱多少期望,有时候摸尸,只是一种习惯,跟捞死倒一样,享受的是这一过程。
谭文彬绕了一圈回来了:“小远哥,那些和尚道士现在都昏迷着,伤得很重,但也就折个胳膊断个腿,不会有生命危险。倒是那边,我刚看见一个,应该是有个小偷逃跑时心急,摔钢筋上去了,那么粗的钢筋,直接刺穿了胸口,应该是要不行了。”
“他看见你模样了么?”
“没,没有,他脸没对着我。”
水下传来动静,润生浮出水面,上岸,手里拿着一尊香炉。
“哦,好。”
李追远走到谭文彬身边,用指节在谭文彬额头轻敲了三下,然后闭上眼,手掌覆住谭文彬的脸。
数息之后,李追远猛地向上抬起手,谭文彬睁开眼的同时脖子跟着上扬。
“咔嚓!”
“啊……哦……”
李追远走到那具“死倒”旁,已经瞧不见死倒了,只有一滩脓水和一件衣服。
找了根铁棒拨了拨,衣服里有不少细长的黑色酥脆,铁棒一触及到就散裂开,应该是原本死倒体内的那些小蛇。
要是先前真让那绿雾连带着体内的这些毒蛇喷出来,那事情还真不好收场。
除此之外,就只看见了一块黑色的石头,看造型原本应该是块玉佩,但早已浸润了尸气,变得毫无价值。
李追远用了点力,对它敲了敲,玉碎了,里头也是黑的,呈粉末状。
“彬彬哥,回校后你去医务室找医生吧。”
“哎,好吧。”
李追远站在水塘边,向下方看去。
润生说道:“小远,我下去摸摸看是否有东西。”
“润生哥,水脏。”
谭文彬醒了,但他手抓着自己脖子。
李追远:“怎么了?”
“小远哥,我脖子扭到了,好痛。”
谭文彬坐起身,可脑袋还是侧着的,像是睡落枕了。
润生看了他一眼:“唯一工伤。”
李追远走到边上对润生问道:“他是男是女?”
面色太白,体格膨胀,穿的又是变了色的长衫,一时还真瞧不出生前性别。
“不知道,我看看。”
润生说着就拿起黄河铲,向下面挑去。
“算了,不用了。”
谭文彬:“你们谁会正骨?”
润生:“我来。”
“你滚。萌萌,你会么?”
“我只会掰自己的脖子,不敢掰别人的。”
谭文彬只得以求助的目光看向李追远。
第九十章 (第2/3页)
本就焦黑的蛇躯,在此刻开始龟裂,蛇肉分离,最后化作灰烬泻下。
李追远拍了拍手中的灰,却依旧感到满手蛇油的滑腻。
只能转过身,找了一处沙堆,抓了一把沙子在手中揉搓。
另一边,失去脑袋的尸妖已经开始逐步化为脓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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