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叔点灯走江前夜,曾来到这里,将这盏灯点完;秦叔走江失败,归来二次点灯认输后,重伤垂危的他,应该是爬到了这里,将这盏自己曾亲手点在这里的灯,掐灭。
随着这些画面,不断在少年识海中闪烁,李追远的眉头微微皱起。
已经养出人皮且蓄养出一定情绪的他,逐渐共情入这段氛围。
秦叔的自责很深,在他看来,他辜负的不仅是主母,更有院内那位。
秦叔的走江失败,对这两座龙王门庭而言,等同是崩塌的丧钟。
真就是欺负人家死得干干净净,没有像大帝那般忤逆你的意志长期存活于世是吧?
少年身上,冰冷淡漠的气息不断溢出,他犯病了。
但这一次,李追远脸上没有流露出任何痛苦,他甚至在放纵。
在记忆中,他开始翻阅刘姨的账册。
蟒山之下,刚刚恢复些许平静坐回石桌旁的白色华服老者,身体再次颤抖起来:
“他在撕人皮……在撕人皮!”
一双温暖的手,捧住了少年的脸。
李追远目光上移,看见了站在自己面前的阿璃,她还是走过来了。
少年眼里的冷漠渐渐消融,取而代之的,是些许泛红。
李追远深吸一口气,伸手握住女孩的手,贴着自己的脸,微笑道:
“冷冰冰的报仇有什么意思?报仇,还是得带点情绪才能收获快乐。”
李追远站起身,看向持灯者,问道:
“你叫什么名字?”
持灯者不语,也停止了给少年传输画面,再次屈膝行礼,不作回应。
看到与记录这些,它已算是犯了忌讳。
从它本源磨损程度能看出,它大概率是被秦公爷带回秦家镇压的邪祟。
李追远换了个问题:
“带我去找,在这里,说话最管用的。”
持灯者没有移动,只是又一次地对李追远屈膝。
李追远:“带我去找这里说话最管用的穷亲戚。”
持灯者转身,重新带路。
李追远被带到了秦家藏经阁。
这是一座独立的高楼,其内部空间,会比现在看起来的,还要大不知多少倍。
可惜,里面的功法秘籍,自己不能去翻阅。
少年走到门前,藏经阁的门自动开启。
待少年进入后,门又闭合,将其余人都挡在了外面。
第一层,都是基础功法与秘籍,分类众多,越往上,秘籍应该越珍贵。
这里的价值,不逊于秦家府库,而在顶尖势力眼里,这里,才算是秦家真正的底蕴所在。
李追远开口道:“我就不往上走了,你下来见我吧。”
楼梯上,传来下楼的声音:“秦家重体魄,功法玄妙,确实比不过柳家,您懒得上去,也很正常。”
一双眼眸空洞、身着青衣的男子,手持一盏蜡烛,缓缓走下。
李追远:“我还没去过柳家祖宅。”
青衣男子脚步怔了一下,他想到了一个可能:“难道……”
李追远不做隐瞒:“因某种特殊变故,我点灯走江前,并未从家里分割到什么东西。”
青衣男子:“少奶奶,不会犯这种错误。”
“嗯,此事与奶奶无关。”
“可是,秦家本诀与柳家本诀,你都掌握了。”
“机缘巧合。”
“天意如此。”
李追远往青衣男子面前走了几步,透过面前的化身虚妄,少年眼眸里倒映出一尊体格巨大的古邪,它的触须无数,更是能无尽延长。
“你看出什么来了,对吧?”
“您智慧过人。”
“是你没打算做掩饰,带着目的在与我接话。”
“自入秦家以来,我就负责看护这座藏经阁,至今为止,这座传承重地,只出过一次纰漏,曾有人潜入这里,阅览誊抄了一整本《秦氏观蛟法》。”
“在你的眼皮下?”
“嗯,就在我的眼皮下,他是很多年前的一位秦家长老。”
“秦家的叛逆?”
“不是,他死于在江湖镇压邪祟的一场动荡中,可他的遗体,却比战死的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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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追远没进屋子,而是转过身,在这台阶上坐了下来,面朝门外。
以前,觉得柳奶奶是一位受了太久委屈与气愤,恨不得能放手同归于尽的老太太,现在,少年觉得柳奶奶还是太过善良了。
抬头,望向天空,虽被云雾阻隔,可少年的目光还是锁定向了那头顶的一片虚无。
都说你赏罚分明,功德加持,可为何没落在这两家身上?
秦柳先辈与龙王之灵们,要是知道自己舍身取义后,留下来的孤儿寡母过的是这般日子,又会作何感想?
女人指尖牵引,不仅将这一份生机主动接纳,也将秦家最后的一丝骨血以风水之术引入自己体内。
他们二人这一生的意义,像是来完成使命。
在幼年时,为那场大战做最后的添砖加瓦,于末期,再为两座龙王门庭在这世间留下最后一条血脉。
然而,诅咒仍在继续,落在了阿璃身上,一直绵延到自己的出现。
少年的手,终究还是没有将这把铜锁取下。
不去近距离接触这些,怎么能对刘姨账册里那足以将《邪书》都折磨疯的怨气感同身受?又怎么能理解代入,这两座龙王门庭深处,数十年来所积攒的委屈与愤怒?
李追远经过了一块稍微平整的区域,像是因为有人经常在这里久坐,坐出来的痕迹。
持灯者给予的画面中,秦叔经常会坐在这里,一坐半宿,不发一语。
而每次秦叔过来时,一墙之隔的院内,也会有一与秦叔近乎同龄的男子,搬来一张凳子,面带微笑,隔着墙,与秦叔相对而坐。
秦叔是他的替代者,换言之,秦叔现在过着的,是本该属于他的人生。
秦柳两家的传承与两家祖宅内的邪祟,都开始计数起柳玉梅所剩的寿元。
院子里的二人,目光对视,再次像年少时那般,布置起阵势。
他们,其实不是夫妻,可他们二人之间的关系,却又超越了传统意义上的夫妻。
年少时的那场大祭,让双方之间,魂命相连,两体共生,不分彼此。
男人再次割破自己的掌心,挤压出仅剩的那一点点鲜血与生机,对女人露出歉然的笑容后,永远闭上了眼睛。
因为当年那一战,出征的秦公爷与秦柳两家长老子弟,无一人而归。
他们无疑是成功了,可他们无疑也是耗尽了所有力量,不仅是两家骨血生灵、龙王之灵,乃至这其中,两个孩子贡献出的天赋与生机,亦是补完那块拼图的最后两小块。
但有一点可以确定,院子里二人的生活,一直处于生不如死的状态中。
之所以一直硬撑着,大概也是清楚,他们的存在,对母亲而言……是一种互相折磨却又无法割舍的寄托。
李追远目光看向院门外的一座石台上,那里至今仍摆着一盏青铜灯。
身为正统秦家人,能被留下来继承秦家复兴希望,同时也是被祖宅内邪祟共同认可的秦家少主,他本该有一段恢宏精彩的人生。
他可以点灯走江,镇压同辈,力争龙王,可以为母分忧,再造门庭,可以在江湖上,谱写出一段虎父无犬子的佳话。
但伴随着年少时的那场献祭,这一切,都离他远去。
对一位真正意义上的天才而言,这简直就是一种酷刑。
可他与秦叔“相对而坐”时,脸上一直挂着和煦的笑容,没有丝毫怨念,更像是在鼓励。
李追远没有强求,也没回头询问,而是继续向前走。
翠翠是个坚强乐观的小姑娘,虽然她小时候也会很艳羡别的小孩有爸爸,也曾幻想过自己有爸爸的场景,可生活需要人乐观,不想沉浸在没意义的空耗里,就得走出去。因此,现在的她,并不存在对父亲这一角色的执念。
而自幼遭受着比翠翠沉重千万倍苦难的阿璃,在这方面,成熟得只会比翠翠更早更深刻。
你不能拿“你连你父母的事都无动于衷”来苛求她,只为了满足一场自认为理所应当的道德需求,让女孩主动撕开自己的血痂,血淋淋地再表演给你看。
阿璃可以不过来,可李追远是必须要过来的。
甚至,隐约中,能感受到一抹歉疚,歉疚于秦叔得代替自己,承担门庭传承的责任与压力。
李追远走到院门前,门上挂着一把生锈的铜锁,没上锁,只是套在门环上意思了一下。
少年将手,放在了门锁上。
李追远不知道,曾经住在院子里的二人,是否后悔过年少时的那一举?
或许有,或许没有,或许……无有后悔余地。
第四百八十七章 (第2/3页)
边看着秦叔与刘姨接受教导、茁壮成长,一边想着自己犹如活在枯冢中的儿子,这又是何等的残酷。
更何况,在那期间,柳奶奶还得面对来自这座江湖,对衰落龙王门庭的各种下作恶意。
李追远继续往前走,阿璃停下脚步,手从少年指尖滑落。
她不愿意继续靠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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