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左顾右盼,蓦地觉得这个斯俊秀的年轻人顺眼了许多。
他本能地感觉到,如果想要接下来继续平安无事,想要维持自己的权势地位的话,那么首要的必须讨好到这个少年人。
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对三十年前的旧事那么感兴趣,但是迎合他一下总没有错。
而且,多拖一个人下水不是更好吗?
“其实,当年的当事人,有一个还在巴黎,而且我们可能都认识。”他突然说。
夏尔无言了。
他定定地看着检察长,几乎有些不相信这些话是从他的嘴里说出来的。
诺瓦蒂埃侯爵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是好歹英雄一时,怎么生出了这样的儿子来?</content>
此时的他,已经不仅仅是为了最初的目的来调查基督山伯爵了,他甚至有一种一步步揭露真相的快感。
基督山伯爵,柴康,或者威尔莫勋爵,不管你是谁,不管你来自哪里,我都能够揪出你的狐狸尾巴来!
“夏尔,你还有什么要问的吗?”在夏尔还在激情满满地畅想的时候,维尔福的声音突然打断了他的遐思。
“暂时没有了。”夏尔回答,然后看了看对方充满了疲惫的脸,“您先回去休息吧,我知道今晚您肯定不好受。明天我会让人把瓦朗蒂娜送回来的,您不用担心。”
“关于这个……其实……其实也不是那么急迫的。”维尔福一贯刚硬的脸,突然出现了些许笑容,似乎是在努力表现出谄媚来,“瓦朗蒂娜最近遭受了这么多打击,精神肯定很不好,她需要调养,而我们家现在的气氛却也不适合她调养……所以,以父亲的立场来看,我觉得她最好还是在她能心情舒畅的地方好好待一阵吧,您可以带她四处转转,排遣苦闷,年轻人嘛,一起凑下热闹,到处转转,总归是有好处的……不用怕什么风言风语,这些问题我来担,你们好好玩开心行了……”
关键是,为什么,偏偏是马尔塞夫?
维尔福,唐格拉尔,马尔塞夫,是基督山伯爵一开始来巴黎的时候很感兴趣的人家,现在果然有两个人被证明和一桩陈年旧事大有关联了——那唐格拉尔男爵呢?他会不会也是马赛人,然后在三十年前的那桩旧事里面扮演了什么角色?
夏尔脑子一直都在快速运转,但是暂时还想不到答案。
不过有一点可以确定——那是,基督山伯爵,肯定和三十年前的爱德蒙-唐泰斯一案牵涉非常深,甚至也许他这次来到法国,是因为这件事。
当然,猜想是不能当证据的,不过,夏尔此时却踌躇满志,他感觉自己已经接近终点了。
“是啊,如果这一切都真相大白,然后你的前途会全部毁掉了,没有人会任用帝国如此危险的敌人。”夏尔点了点头表示了然,“所以1815年,你的父亲特意命令伊芙堡监狱继续关押他,直到他死去的那天。”
维尔福检察长没有回答,只是摊了摊手。
一切都已经了然了。
爱德蒙-唐泰斯,说他无辜吧,他确实帮阴谋集团送信了,说他有罪吧,他似乎也没做什么坏事……总之,他到底是无辜还是有辜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维尔福绝对不能让他活着走出监狱。
他也确实做到了。
“啊?!谁?!”夏尔一瞬间以为他要说出基督山伯爵来了,然而,维尔福给出的答案让他更加惊诧万分。
“马尔塞夫元帅夫人。”检察长小声回答。
“什么?!元帅夫人?她和爱德蒙-唐泰斯什么关系?”夏尔连忙问。
“她是爱德蒙-唐泰斯的未婚妻,当年我把他送进监狱之后,这个女子跑过来跟我求情,她哭得很厉害,而且是个大美人,所以我印象很深刻。”维尔福想要牵出另外一家人,转移夏尔的注意力,所以说得十分干脆,“在巴黎我第一次见她我认出来了,是她错不了。”
从一个区区小海员的未婚妻,到元帅夫人,这段经历还真是让人唏嘘啊……夏尔在心里感叹。
“好吧,您和您父亲所作所为,我已经明白了——”他又拍了拍维尔福检察长的肩膀,“您放心吧,您跟我说的这一切,我不会再告诉别人了,既然您跟我坦诚,那么我会依照我之前的承诺,在陛下面前替您遮掩的,没有人能影响到您的地位。”
陛下本来不打算整治维尔福,所以夏尔的担保说得气势十足,而维尔福,也从他这里得到了无穷的信心。
终于得救了!这个冷酷的年人,现在却只觉得天旋地转,只想好好去睡一觉。
今晚他所受的精神折磨实在太大了,不过,一切终归没有变成最糟糕的情况。
虽然他现在已经被特雷维尔家族捏住了把柄,但是他终究没有被毁灭,只要他还能够维持现在的权势和影响力,那么一切还有救。
那个可怜的年轻人,已经在懵懂当死在了暗无天日的监牢里面,甚至到死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而死,而维尔福检察长则在几年的蛰伏之后,终于借助父亲的力量重新走入到了法律界,并且再度成为了名声显赫的大人物。
再后来,维尔福高官厚禄,成为了法律的执行者,他心安理得地再把无数人送进监狱,心安理得地享受着权势,甚至还心安理得地监控曾经拯救了他、现在瘫痪在床的父亲。
而一身清白的青年人,却只能默默无闻地死在几尺宽的监牢里面。
世事是如此不讲道理。
那座庞大的监狱里面,有多少人是和爱德蒙-唐泰斯一样喊冤入狱然后默然死去的呢?没人知道,也没人关心。
“是啊,那时候我也只有父亲了。”维尔福长叹了口气,“那时候我已经不知所措,最后只能跑去投靠父亲,而我父亲那时候却是春风得意,他因为自己的功劳而被陛下重用,眼看可以成为未来的帝国重臣……”
“然后您恳请他帮您重新找到前途?”夏尔再问。
“是啊,当时我是叛逆,而且因为我在马赛配合波旁王家严厉镇压波拿巴分子,所以很多人都恨我,现在这些人翻身了,而我前途尽毁,我只能恳请他帮我了。”维尔福检察长点了点头,“我父亲答应了,不过他要我先蛰居一段时间,让那些人淡忘掉对我的仇恨,他会帮我去下打点。”
“而那个爱德蒙-唐泰斯,你们绝对不能让他重见天日。”夏尔终于明白了。
“是啊,其他事情,帝国都可以原谅,但是这一件是不可能原谅的。如果一旦这个青年人被放出来,所有人会知道了,因为我的积极行动,皇帝陛下差点再也无法君临法国……也许差了那么几天而已。”维尔福检察长的表情很复杂,也不知道是得意还是怅然,“我们只能这么做。”
在国家机器面前,普通人是这么卑微如蝼蚁,生和死都不由自主,甚至连哀鸣也没有人能够听到。
如果不是因为要调查基督山伯爵结果牵扯到布沙尼神父,然后从布沙尼神父牵扯到伊芙堡监狱的话,恐怕再也没有人会记得爱德蒙-唐泰斯的事情了,他像是一缕青烟融化到了空气当。
可是现在,有人知道了,那又怎么样呢?
正义依旧不会伸张。
至少夏尔不打算伸张。
36,卑躬屈膝 (第3/3页)
他到了这个时候还下意识地用“造反”这个词,由此可见,在心底里,这位检察官阁下根本没有把帝国当成是自己心目的正统——不过夏尔倒是不在意这种细枝末节。
“真是可怕的业务能力。”夏尔恭维了对方一句,“您确实是个出色的检察官。”
“出色得过头了,结果坑害了自己。”维尔福检察官苦笑着回答,“得出了这个结论之后,我不敢耽搁,一路快马加鞭,来到了巴黎,并且求见了路易十八国王,告诉他我所发现的一切,提醒他提防南方的海疆,不要让那个被困在孤岛的逆贼重新回来……然而可惜的是,我终究还是晚了几天,在路易十八国王让南方进入警戒传到马赛之前,拿破仑在南方登陆了,然后以莫名其妙的速度席卷了整个法国,路易十八仓皇逃跑,而我则不知所措地留在了巴黎,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己从王朝的功臣变成了叛逆……”
“您其他叛逆好得多,至少您有一个能帮您摆脱恶名的父亲。”夏尔回答。
阅读花与剑与法兰西最新章节 请关注凡人小说网(www.washuwx.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