妾渡

〖妾渡〗

第二十六章 决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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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能就此前功尽弃,倒在这探寻真相的半途。不能因为一个或许永远无解的身份谜题,就放任那真正的、看得见摸得着的邪恶肆虐横行,就辜负那些已然逝去的、以及仍在黑暗中咬牙坚持的、鲜活的生命!

一股奇异而强大的力量,仿佛从她四肢百骸的最深处、从灵魂即将碎裂的缝隙中被强行挤压、汇聚出来,带着一种破而后立、向死而生的惨烈决绝。周绾君深深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那动作牵动了胸口的闷痛,使得她的胸腔因此而剧烈起伏,冰冷的、带着房中尘埃与泪痕咸涩气息的空气涌入肺腑,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却也像一剂强效的清醒剂,带来了劫后余生般的、前所未有的清醒与冷静。

她扶着冬梅那虽然纤细却异常坚定的手臂,支撑着虚软如同棉絮的身体,一点点,极其艰难地,从冰冷刺骨的地面上站了起来。双腿依旧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仿佛随时会再次软倒,但她的脊背,却如同在狂风中挺立的修竹,努力地、甚至是倔强地挺直了。她不再将目光投向镜中那个与她命运诡谲纠缠的“存在”,而是毅然决然地转向一直守在一旁、面色凝重如水的顾青瓷,以及守在门口、如同铁塔般稳固的铁昆仑。

她的脸色依旧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如同上好的宣纸,干裂的嘴唇甚至渗出了细微的血丝,但那双刚刚还空洞无物、仿佛失去了所有星辰的夜空般的眼眸,此刻却重新燃起了火焰,一种混合着未干泪光的悲伤、压抑不住的愤怒与一种不容置疑、坚如磐石的坚定火焰。

“顾大哥,铁捕头,”她的声音因之前的嘶喊而沙哑不堪,却异常清晰地回荡在寂静的房间里,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胸腔里用力凿出来的,不再有之前的彷徨、破碎与软弱,“我没事了。”

房间里霎时间陷入了一片死寂,仿佛连空气都停止了流动。所有人都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心脏提到了嗓子眼,目光紧紧地锁在镜面上,等待着那个神秘而强大的存在,给出最终的回应。冬梅紧张得连呼吸都忘了,手指死死地绞着自己的衣角,骨节泛白。顾青瓷目光深邃如海,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中暗藏的符箓。铁昆仑则更是直接,握紧了手中那柄流淌着淡金色光晕的奇异短刃,肌肉紧绷,仿佛随时准备应对任何可能出现的变故。

镜中的周影,沉默了许久许久。她那本就模糊不清的身影在跳跃的烛光下微微晃动,明灭不定,仿佛她的内心正在进行着一场无声的、却激烈无比的天人交战与挣扎。无数的念头、复杂的情感在那双与周绾君一模一样的眼眸中飞速闪过。最终,所有的挣扎与波澜,都归于一种深沉的、带着无尽疲惫与一丝释然的平静。她缓缓地、极其轻微地,点了点头。然后,她张开了那苍白的、几乎没有血色的嘴唇,三个字,如同三片最轻盈的羽毛悄然落地,却又带着足以压垮骆驼的千钧重量,清晰地、直接地传入周绾君的脑海深处,也仿佛带着某种奇异的共鸣,隐隐回荡在死寂的房间之中:

“如你所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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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青瓷眼中飞快地闪过一丝难以掩饰的惊讶,随即这惊讶便化为了更深沉的赞许与一丝不易察觉的、对于前路未卜的忧虑。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周绾君身上气息的变化,那不仅仅是从崩溃边缘被强行拉回后的短暂稳定,更是一种……仿佛经历了灵魂层面的烈火焚烧、去芜存菁后,所锤炼出的、带着惨烈意味的坚韧。“绾君,你……”他欲言又止,心中百感交集。

周绾君抬起一只微微颤抖却异常坚决的手,做了一个清晰的手势,止住了他未出口的、或许是安慰或许是提醒的话语,目光沉静而坚定,如同古井无波:“我是谁,或许很重要,但那是以后,待尘埃落定,需要我花费毕生精力去弄明白的事情。现在,此刻,有更重要、更紧迫的事,等着我们去做。”她的视线缓缓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最后落回顾青瓷脸上,“阻止镜魇降临,摧毁那维系它存在的本源之镜,为所有枉死之人讨还一个公道……这些目标,不会因为我是谁,不会因为这具皮囊之下的灵魂究竟是谁,而有任何改变!”

铁昆仑闻言,重重一拍自己结实的大腿,洪亮的声音在房间里炸开,带着毫不掩饰的激赏与一股子江湖人的豪气:“好!周姑娘!这才像话!是条汉子!管他娘的黑猫白猫,能抓住老鼠就是好猫!管他娘的是谁,先干了那帮人不人鬼不鬼的妖邪再说!”

冬梅更是喜极而泣,用力用手背抹着不断涌出的眼泪,声音哽咽:“小姐!小姐你终于……终于回来了!”她的话语简单,却包含了千言万语。

周绾君对冬梅露出一个极其虚弱、嘴角甚至因干裂而微微刺痛,却无比真实、带着暖意的微笑,轻轻拍了拍她紧紧抓着自己手臂的手背,传递着一丝无言的安慰与感激。然后,她再次将目光,投向了那面见证了太多诡异与痛苦的铜镜,投向了镜中那个与她命运死死缠绕、难分彼此的“存在”。

这个如同诅咒般的问题,其答案依旧如同一座凭空压下的、铭刻着无数诡异符文的太古神山,沉甸甸地压在她的心口,让她每一次呼吸都变得无比艰难,仿佛吸进去的不是空气,而是冰冷的铅块。它像一道刚刚被强行撕开、尚未结痂的狰狞伤口,深可见骨,边缘皮肉外翻,不断地渗出名为“困惑”与“恐惧”的脓血。此刻,她却无暇、也无力去细细清理,去探究那皮肉之下的腐坏程度,去分辨哪些组织还在顽强地存活,哪些已然坏死。

因为,有一个更紧迫、更不容回避、更带着血腥与硝烟气息的问题,如同在绝对黑暗中骤然引燃的、浇满了火油的巨大火炬,带着几乎能灼伤灵魂的炽热温度与刺破一切虚妄的锐利光芒,强行驱散了盘踞在她脑海中、啃噬着她意志的浓稠迷雾,为她照亮了一条布满荆棘、却必须踏足前行的路——

我要做什么?

镜魇那非人的阴影即将彻底笼罩现实,血月之夜如同悬顶的利剑,迫在眉睫。王启年,那个她曾真心实意唤作“父亲”的男人,已经亲手撕下了最后的人皮,显露出内里被权欲与黑暗彻底腐蚀的狰狞面目,甘为镜魇最忠实的爪牙,甚至……极有可能就是亲手将她的生父推入万劫不复深渊的元凶!王府之内,昔日或许还有过欢声笑语的姨娘们,或已沦为眼神空洞、形同行尸走肉的傀儡,或正在那光怪陆离、危机四伏的镜界之中,为了保住最后一丝自我意识而苦苦挣扎、濒临湮灭。灵芝那冤屈的魂魄或许还未远走,周婉清那带着决绝恨意的身影或许正在某个角落承受着非人的折磨……还有顾青瓷、铁昆仑、冬梅,这些在知晓部分可怕真相后,依旧选择站在她身边,未曾放弃她、试图将她从深渊边缘拉回的人。

如果连“我”的存在本身都变得摇摇欲坠、真假难辨,那么至少,此刻这具尚能感受温度、承载着愤怒、悲恸、不甘与责任的躯体之内,那汹涌澎湃、几乎要破体而出的意志,是真实不虚的!那对于正义与公道的渴望,对于复仇与守护的执念,是清晰无比的!

“周影。”她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仿佛能穿透镜面的平静力量,仿佛不是在发出疑问,而是在进行一场郑重的宣告,“我知道,你能听见,也完全明白我的意思。”

镜中的周影,那模糊的身影似乎微微凝实了一瞬,目光专注地、一瞬不瞬地落在她身上,等待着下文。

“无论你究竟是什么,无论我们之间存在着怎样复杂难解、甚至可能远超我想象的关系,”周绾君一字一句,清晰得如同玉珠落盘,每一个字都蕴含着她的意志,“现在,眼下,我们有一个共同的、迫在眉睫的、必须铲除的敌人。镜魇必须被阻止,王启年必须为他所做的一切付出代价。我需要力量,需要你所知道的一切关于镜魇和王启年的信息,需要……你的帮助。”

她顿了顿,眼神骤然变得锐利如出鞘的寒刃,直直地刺入周影那双深不见底、仿佛蕴藏着无尽故事的眼眸深处,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审视与决绝:“我在此,向你承诺。在这场关乎生死、关乎正邪的战斗彻底结束之后,无论最终结果是胜是败,是生是死,我会给你,也给我自己,一个直面所有真相、了结我们之间一切恩怨纠葛的机会。但在那之前……”

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破釜沉舟、不留退路的惨烈决绝,仿佛立下的不是承诺,而是血誓:“我们必须并肩作战!抛开所有猜忌,放下所有宿怨!你,愿意吗?”

第二十六章决意 (第1/3页)

冬梅那声声泣血、字字锥心的呼唤,如同投入万年冰封死寂深潭的巨石,激起的不是涟漪,而是滔天的巨浪,猛烈地冲击着、撼动着那冻结周绾君灵魂的坚冰。那空洞瞳孔里微弱如萤火的光点,在无边黑暗中剧烈地摇曳、挣扎,仿佛随时都会湮灭,却又在即将彻底沉沦的刹那,被一股源自生命本能的倔强死死拽住,终究……没有熄灭。

她极其缓慢地眨动了一下眼睛,动作滞涩得如同生锈的机括,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细碎的泪珠,如同清晨沾染了过多露水、不堪重负的草叶。这一下眨动,仿佛拂去了些许蒙蔽在心智之上的、厚重的尘埃与迷雾。视线艰难地、一点点重新汇聚起焦距,首先映入那一片模糊光影的,是冬梅那张近在咫尺、布满纵横交错的泪痕、写满了毫不掩饰的、几乎要溢出来的担忧与一种近乎固执的期盼的脸庞。这张看了十几年、熟悉到闭眼都能描绘出的面容,此刻仿佛化作了一根最坚韧的、浸满了温情与回忆的丝线,将她从那片名为“自我怀疑”的、冰冷粘稠的虚无泥沼中,一点点、艰难地向外拉扯。

随后,她的目光带着一丝残余的茫然与巨大的疲惫,缓缓移开,最终落在了那面静静矗立的鸾纹铜镜上。镜中,周影依旧在那里,身影比之前更加模糊透明,仿佛一缕随时会散去的青烟,脆弱得令人心颤。但那双与她一般无二、本该清澈明亮的眼眸,此刻却不再回避,不再躲闪,而是静静地、深深地回望着她。那目光,复杂得如同被打翻的调色盘,有关切,有与她同源的、深入骨髓的痛楚,有浓得化不开的、仿佛承载了数个世纪光阴的悲哀,但似乎……在那一片沉重的情感废墟之下,也顽强地透出了一丝极难察觉的、如释重负般的微弱光芒,以及一种近乎认命的、带着某种解脱意味的平静。

我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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