妾渡

〖妾渡〗

第二十六章 决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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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老爷面带那种令人极度不适的、混合着猫捉老鼠般的得意、一切尽在掌握的从容与深入骨髓的残忍的笑容,负手而立,如同一位即将欣赏好戏开演的观众。他的身后,影影绰绰,站立着数十个眼神空洞麻木、动作僵硬如同提线木偶、却散发着危险气息的“家丁”。而更令人心悸胆寒的是,在那些家丁身影的缝隙之间,祠堂门口的空地上,空气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般剧烈地扭曲、荡漾起来,一个个面目模糊不清、周身缭绕着浓郁不祥黑气的傀儡镜像,正缓缓地、无声无息地,从虚无之中凝聚出实体,如同从地狱裂缝中爬出的恶鬼,将祠堂唯一的出口,堵得水泄不通,断绝了他们所有的退路。

王老爷那阴冷的目光,如同毒蛇的信子,越过众人,直接落在了周绾君手中那张写着猩红字迹的惨白宣纸上,嘴角那抹笑容愈发扩大,扭曲,带着无尽恶意的嘲讽与一种高高在上的怜悯,冰冷的声音如同来自九幽地狱,清晰地敲打在每个人的耳膜上:

“看来,‘她’已经等得有些不耐烦了。我的好女儿,还有你们这些不自量力、妄图螳臂当车的虫子……准备好,迎接血月的降临,见证新时代的到来了吗?”

就在木板被掀开的刹那,一股远比祠堂内部空气更加阴冷、更加粘稠、带着镜界特有那种扭曲与污秽气息的寒风,如同地底恶鬼的吐息,猛地从洞中倒灌而出,吹得几人衣袂翻飞,皮肤上瞬间起了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

找到了!

几人迅速交换了一个眼神,在那短暂的瞬间,彼此眼中都清晰地看到了难以抑制的激动、如释重负以及更深层次的、面对未知危险的凝重。铁昆仑作为先锋,毫不迟疑,立刻矮下雄壮的身躯,就准备率先探入那散发着不祥气息的洞中查看具体情况。

然而,就在铁昆仑的头颅即将探入洞口的千钧一发之际,周绾君心中毫无征兆地陡然升起一股强烈到让她灵魂都为之战栗的恐怖警兆!那是一种源于与周影深度联结后、对镜界邪恶力量近乎本能的厌恶与警惕!她几乎是出于本能地,用尽了全身力气,厉声喝道:“铁捕头!小心!有古怪!”

铁昆仑不愧是身经百战的猎人,对危险的直觉同样敏锐,听到示警的瞬间,硬生生止住了下探的动作,如同受惊的猎豹般猛地向后缩回身体,全身肌肉瞬间紧绷,进入了最高警戒状态。顾青瓷反应更是快如闪电,几乎在周绾君出声示警的同时,他已经迅速从袖中再次抽出一张特制的、用于照明的符箓,指尖法力一吐,符箓瞬间被激发,散发出稳定而柔和的乳白色光芒,如同一个小型的人造月亮,精准地投入了那漆黑狭窄的暗格内部,驱散了其内的黑暗。

他们来晚了!或者说,他们从一开始,就完全落入了对方精心编织、耐心布置的圈套之中!本源之镜,早已被转移!他们所有的行动,都在对方的预料和监视之下!

“混账东西!”铁昆仑最先从这巨大的打击和羞辱感中反应过来,怒不可遏地低吼一声,蕴含着狂暴力量的一拳狠狠砸在身旁那坚硬冰凉的石柱上,发出“咚”的一声沉闷巨响,石粉簌簌落下。

顾青瓷脸色铁青,眼神中充满了懊恼与前所未有的凝重,他迅速环顾祠堂四周,声音急促而低沉:“我们中计了!这是请君入瓮!快走!立刻离开这里!”

然而,已经太迟了。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话语,祠堂那两扇沉重无比、需要数名壮汉才能推动的朱漆大门,伴随着一阵令人头皮发麻、牙根发酸的“嘎吱——嘎吱——”的刺耳摩擦声,被一股无形的、巨大的力量,从外面缓缓地、却不容抗拒地推开了。惨白的、不知何时穿透了厚重云层缝隙的月光,如同舞台的追光灯,冷冷地勾勒出门口站立的那道身影——

光芒照耀之下,暗格内部的情形一览无余。

暗格里……空空如也。

没有预想之中那可能光华流转、邪气冲天、形态各异的本源之镜,也没有任何其他的、看起来可能与镜魇相关的诡异物件。只有空荡荡的、积着薄薄一层灰尘的、粗糙的木质底板。

而在那空无一物的暗格底部,在那片灰尘之上,平整地、甚至可以说是带着一种刻意摆放意味的,放着一张折叠得整整齐齐的、颜色惨白得刺眼的宣纸。

一股仿佛能瞬间冻结血液的寒意,如同无数条冰冷的毒蛇,刹那间从在场所有人的脚底猛地窜起,沿着脊椎骨一路疯狂爬升,直冲天灵盖!让他们如坠冰窟,浑身冰凉!

一股混合着陈旧木料、常年累积的香火灰烬、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源自地底深处的阴冷潮湿的腐朽气息,如同蛰伏的毒蛇,猛然从门内扑出,扑面而来,让距离最近的铁昆仑和顾青瓷都不由得微微蹙眉。

祠堂内部空间远比从外面看起来更加高大、深邃而空旷。一排排黑沉沉的、代表着王氏一族历代先人的牌位,如同沉默的士兵,层层递进,整齐地排列在高高的、雕刻着繁复吉祥图案的神龛之上。在如此微弱的光线下,那些密密麻麻的牌位,仿佛化作了无数双冷漠的、毫无生气的眼睛,在无边无际的黑暗深处,静静地、冰冷地凝视着这几个胆敢在深夜闯入家族圣地的不速之客。整个空间内部,弥漫着一种沉重的、几乎凝成实质的、令人心悸胆寒的压迫感,空气粘稠得如同水银。

根据小翠提供的模糊方位信息和周绾君自身运转镜心术、结合周影指引所得到的强烈感应,他们没有丝毫犹豫,径直走向祠堂最内侧、也是最为高大、供奉着王氏一族始祖牌位的主神龛。那神龛通体由名贵的紫檀木精心雕琢而成,木质黝黑发亮,上面雕刻的龙凤呈祥、瑞兽奔腾的图案在黑暗中若隐若现,工艺繁复到极致,透着一股不容亵渎的威严与古老气息。

周绾君在神龛前约三步远处停下,闭上双眼,摒弃所有杂念,全力运转体内那已然与她意志融为一体的镜心之力,同时,在意识的最深处,与那个名为周影的存在进行着无声而高效的沟通。一股清凉而磅礴的气息,如同拥有自我意识般,自她识海深处自然流出,细腻地引导、强化着她的感知力,如同水银泻地般,向着神龛基座之下渗透、探索。片刻之后,她猛地睁开双眼,眸中精光一闪,毫不犹豫地伸手指向那神龛下方巨大的、同样雕刻着狰狞瑞兽图案的石质基座:“在下面!那股最强烈、最核心、带着镜界特有冰冷与污秽气息的能量波动源头,就在这基座之下!”

铁昆仑和顾青瓷闻言,立刻默契地上前,一左一右,开始仔细而迅速地检查那巨大的基座。铁昆仑凭借着他那双历经千锤百炼、能够洞察细微的猎人之眼,顾青瓷则依靠着对能量流动与阵法机关的敏锐感知。果然,没过多久,在基座靠近地面、一个被阴影完美覆盖、且雕刻纹理最为复杂的隐蔽角落,他们几乎同时发现了一道极其细微、几乎与周围木质和石质纹理完全融为一体的、肉眼难辨的缝隙!铁昆仑毫不犹豫,反手抽出那柄散发着淡金色破邪光晕的短刃,将薄如蝉翼的刃尖小心翼翼地插入那道缝隙之中,手腕微微运劲,内力暗吐。只听一声极轻微的、仿佛什么东西松脱的“咔”声,一块约莫尺许见方、厚度惊人的沉重木板,被他悄无声息地向上撬开,露出了一个黑黢黢的、仅能容一人勉强钻入的洞口。

周绾君的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几乎停止了跳动。她颤抖着伸出冰冷的手指,俯下身,小心翼翼地、仿佛那宣纸是择人而噬的毒物般,捡起了那张纸。指尖传来的触感冰冷而光滑。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稳定住狂跳的心脏和颤抖的手腕,缓缓地将那张惨白的宣纸展开。

上面,只有一行字。

是用一种殷红的、粘稠的、仿佛刚刚从心脏中流淌出来、尚未完全干涸凝固的朱砂写就,笔迹优雅而熟悉,带着一种女性特有的柔美,却又透着一股深入骨髓的冰冷与恶意,正是他们再熟悉不过的、大夫人的手笔:

“游戏,该结束了。”

那七个字,鲜红、刺眼,如同七滴凝固的、充满了嘲讽与戏谑的血液,又像是七只充满了恶意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他们,宣告着他们所有的努力、所有的挣扎、所有的希望,在此刻,都化为了一个巨大的、可笑的玩笑。

第二十六章决意 (第3/3页)

各处游弋的、行动僵硬却感知异常敏锐的诡异家丁守卫,如同四道贴着地面疾行的黑烟,向着王府最深处那座平日里庄严肃穆、此刻却散发着浓浓不祥气息的祠堂潜行而去。

祠堂位于王府中轴线的最末端,独立成院,高大的青砖围墙在夜色中如同沉默的巨人,朱漆大门紧紧闭合,门前那两座历经风雨侵蚀的石狮,在如此黑暗的环境下,显得格外狰狞可怖,仿佛随时会活过来择人而噬。平日里,这里即便入夜也会有长明灯与专人值守,香火气息不绝,此刻却静得可怕,死寂得如同巨大的坟墓,连夏夜本该喧嚣的虫鸣之声都彻底消失无踪,只有那穿堂而过的夜风,吹动着院内古老松柏的枝叶,发出阵阵如同冤魂低泣般的、令人毛骨悚然的沙沙声响。

铁昆仑不愧是经验丰富、常年与各种诡异存在打交道的镜像猎人,他并未贸然靠近正门,而是如同最耐心的猎手,借助着建筑物与树木的阴影,仔细观察了祠堂四周的环境与守卫的分布。很快,他锐利的目光锁定了守卫相对薄弱的环节——祠堂侧面,有一扇平日里供负责打扫的下人进出的不起眼角门,此处的守卫无论是人数还是警惕性,都远不如正门。他打了个简单明了的手势,顾青瓷立刻会意,从怀中取出几张以朱砂精心绘制、蕴含着特殊灵力的符箓,口中默念玄奥咒文,指尖轻弹,那几张符箓便如同拥有生命般,无声无息地贴附在了角门两侧的墙壁阴影之中,一道微不可察的灵光一闪而逝,形成了一道简易却有效的隔音与迷惑普通感知的结界。

与此同时,铁昆仑则如同变戏法般,从特制的靴筒中抽出一套由百炼精钢打造、形状极为奇特的开锁工具,他屏息凝神,将工具前端小心翼翼地探入那看似普通的铜锁锁孔之内,手指极其稳定地轻轻拨弄、感知着内里机关的构造。不过短短几个呼吸之间,只听锁芯内部传来一声极轻微、几乎微不可闻的“咔哒”脆响,那扇看似牢固的角门,应声而开,露出了仅容一人侧身通过的缝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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