蝴蝶公墓

〖蝴蝶公墓〗

生命的第三层 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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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秋水问出了一个哈姆莱特式的问题,可惜他要拯救的并非奥菲丽亚——而是个与他无亲无故、刚刚萍水相逢的丑小鸭而已,她长得一点都不漂亮,对男生几乎毫无魅力,是那种天天见面也会遗忘的人。

为一个完全与己无关的人,值得冒这么大的风险吗?

脑子里又闪过了那些电光,雪花般飞舞,如利刃劈开他的身体。他看见了夹竹桃花,鲜艳的花朵流出乳白色的汁液,流过之处冒起带着骷髅的白烟……还有,还有那只蝴蝶,跨入禁忌之门,朝拜普鲁顿大神……无数声尖叫,扯破咽喉的尖叫……密密麻麻的……

“不!”

他如孩子般喊了出来,双手抱住自己的耳朵,只想立刻就变成一个聋子。

6月11日晚上19点19分

月亮从乌云里出来了。

蝴蝶公墓

清洁的光线如白霜洒遍旷野,也轻轻抚摸着尚小蝶。身下是冰凉的泥土,地底的湿气渗入皮肤,血液如开春的河水缓缓流淌。

或许是受到月光的洗礼,眼皮下的瞳孔缓缓缩小,仿佛看到了遥远的星空。艰难地眨了几下,她终于睁开了眼睛。

眼前是一团虚无的空气,紫色的夜空上悬着一轮皓月。

然后,她看到了一双眼睛。

一双敏感而脆弱的眼睛,22岁男生的眼睛,抑或在梦中见到过的眼睛。

不知如何形容这目光,他不停地闪烁着,如银河的星光正对着她。

但她看不清那张脸,只感到温热的气流,扑到她的面颊上,彼此交换着呼吸。

她听到了一个急促的男声:“小蝶?小蝶?”

小蝶是谁?

啊,那是自己的名字,她终于想了起来。

那这又是什么地方?

她不敢再想。

在这荒凉的月夜,年轻男子继续呼唤着她,就像中国人古老的“叫魂”仪式。

但她感觉自己浑身虚脱,双手双脚都动弹不得,嘴唇嚅动了许久,才艰难地说出一句话:“你是谁?”

黑暗中的眼睛眨了眨,轻声答道:“我是庄秋水。”

她的脑子转动了好一会儿,才想起了这个名字。喉咙好不容易挤出几个字:“啊——对不起,我没有听你的话。”

“没事了,我们离开这吧。”

他的手抄到她后脑勺,将她的上半身抬了起来。她半坐在地上,仍然动不了身体,眼前一切都模模糊糊的,只觉得周围树影婆娑,一些鲜艳的花朵绽开。

庄秋水将她后背靠在一个冰凉的东西上——“蝴蝶公墓”的墓碑。他转身背对着尚小蝶,将她放在自己背上。

伏在这坚实的后背,仿佛抱着一棵年轻的树干。

庄秋水拎起小蝶的书包,双臂抬着她的两条腿,任由她的双手搭在他胸前,还有她的整个胸脯都紧贴着背脊,但此刻哪来得及心猿意马,他心里在想,这大一女生份量还不轻呢,没走几步路就大喘气了。

平生第一次真正闯入蝴蝶公墓,冒险救出了昏迷不醒的女孩,从小门走出高大外墙,夜色里的破院充满阴森之气。借助月色找到中间的门洞,背着小蝶穿过“过街天桥”。

忽然,感觉头顶有个脚步声响起。但小蝶的头枕在他的肩膀上,他的头实在仰不起来,尽管确信楼梯上有个什么东西。

既然已经来到蝴蝶公墓,就算是幽灵也没什么好怕的!

庄秋水低着头冲出门洞,眼前露出一大片墓地。

月光下的鬼魂们正在晚风中吟唱。

已经浑身是汗,就算棺材里的僵尸爬出来,都不会让他再害怕。背着尚小蝶绕过一个个墓碑,脚底不小心踩碎了一块骨头,身边闪烁起幽幽的鬼火。

好不容易冲出墓地,庄秋水心头一阵狂跳,月光下的工厂废墟如塞外的草原,惟独少了牧羊女与蒙古包。

背上的小蝶正在发抖,身体由冰凉变得滚烫,看来是受寒发烧了。庄秋水加快了脚步,大汗淋漓地跑过荒草丛。

他们大半个身体都埋在草里,小蝶感到草叶刮着大腿,整个人如火焰般燃烧着。

终于艰难地跑到苏州河边,从敞开的工厂边门冲了出去。

托着小蝶大腿的双手渐渐撑不住了,只能拼命用背脊往上顶,免得她从背上掉下来。这是马路的尽头,放眼望去不见一个人影,只有月光伴着两人。庄秋水必须要把她送到医院去,但这地方连车都不可能拦到。

他就这么背着小蝶,向南穿过两条路口。终于有一辆空出租车过来了,他把小蝶放进车子后座,让司机开到附近最好的一家医院。

庄秋水疲惫不堪地坐在小蝶身边,先擦了脸上一把汗,几乎浑身都要散架了。

出租车开过黑夜的黄泉路,身边的小蝶早已不省人事,嘴里在喃喃细语,却听不清她在说什么,摸了摸她的额头,果然滚烫滚烫的。忽然想起陆双双,赶紧给她发短信,告诉她已把小蝶救出来了。

再见,蝴蝶公墓。

十几分钟前,他踏入了永远的禁区——用手机荧光照着前面的路,小心翼翼地穿过门洞,黑夜里看不清那高大的墙壁,只感到是个阴森可怖的老院落。他大声叫喊着小蝶,一直摸到对面的墙上。他摸到最左侧发现了那道小门,推开门后发现了蝴蝶公墓,月光正好照亮了墓碑,在碑下躺着一个年轻的女孩。

刹那间,他还以为见到了一具女尸,凄惨地躺在墓碑底下,等待亲人来收殓遗体。

庄秋水浑身颤栗着蹲下来,死人般苍白的脸上架着一副眼镜,一只蝴蝶正停在她的唇上。

伸手去触摸蝴蝶,它却轻巧地飞走了。手摸到了小蝶的鼻孔,才发现她还是有呼吸的。然后,他轻轻呼唤着她的名字……

虽然已逃出了蝴蝶公墓了,但想起这些仍胆战心惊。车子已经开出了黄泉路,疾驰入市区的街道。

他低头看着斜躺着的小蝶,不知她还会遭遇什么?

还有,他自己呢?

啊,医院到了。

6月11日晚上20点05分

护士长余芬芳在看值班记录,实习护士正在悄悄地煲电话粥,让她感觉很不舒服。星期天的晚上,急诊室里照样人满为患,大多是换季造成的感冒。这些天她工作得格外认真,让几个年轻医生都肃然起敬。她已做了30年的护士,从最初的护理,到妇产科的助产士,最后成为整个医院的护士长。

前天晚上她不当班的时候,有个女孩送来没多久就死了。医生采用了气管切开抢救,居然从里面掏出一个虫卵,堵塞气管导致窒息死亡。这种事情多少年都没遇到过了,让余芬芳听着就胆战心惊。好在再过两个月,她就要满50岁退休了,再也不会见到这些凄惨的场景。

忽然,有个医生叫了她一声:“余姐,你儿子来了!”

余芬芳的心即刻紧了起来,儿子来自己的医院,出了什么事?她急忙走出来,只见急诊室外的走廊里,儿子秋水搀扶着一个年轻女孩,急匆匆地跑了过来。

心总算放了下来。但那女孩却从没见过,儿子也没说过他谈了女朋友。

庄秋水高声喊道:“妈妈,先帮我去挂下号。”

接着,他将小蝶扶进急诊室,赶快让医生给她做检查。体温量下来39度,其它方面都无大碍,只有身体非常虚弱,咽部有些发炎,初步诊断是上呼吸道感染。

余芬芳走到儿子身边,看着这个躺在担架床上的女孩,心忽然剧烈颤抖了一下。她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却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仿佛很久以前就认识这女孩。她紧紧捂着自己心口,眉间掠过一丝深深的恐惧。

她把儿子拉到角落里,悄悄地问:“是你新交的女朋友吗?”

余芬芳觉得这女孩并不漂亮,身材也不太好,脸上还有很多雀斑和粉刺,说实话很难配得上儿子秋水。

“不,她只是大一的学妹。”

“大一?又不是和你一个班的,怎么待她这么好啊?”

庄秋水不耐烦地摇摇头:“妈妈,人家遇到危险,我当然要救她的啊。”

余芬芳又去问了问医生,帮她去药房取了药,又亲自给小蝶打了一瓶吊针。

小蝶被推到输液室,她睁开虚弱的眼睛,看着输液瓶里的液体,一点一滴地落下来。金属的针头插在静脉血管里,冰凉的药水随着血液流遍全身。庄秋水一直坐在身边,他的眼神焦虑不安,眉头紧紧锁在一起。

她听到庄秋水在打电话,好像是在和双双通话。他告诉双双他们在医院里,小蝶并没有生命危险,今晚吊完针就可以回学校了。

尚小蝶又闭上眼睛,空气中充满医院药水的味道,脑子如一直开着的放映机,回忆刚才在蝴蝶公墓的所见所闻——

但记忆似乎断裂了,后面很多事情都变得模糊不清,她究竟还看到了什么?听到了什么?幽灵来到她面前了吗?对了,她记得那个墓碑上有她的名字,难道是同名同姓的人?抑或是某种幻觉?还是老天留给她的归宿?

药水仍在一滴滴落下,而泪水则从眼角滑落,沿着脸颊侧面流到了头发里。血管渐渐热了起来,海水从四周淹没身体,大脑沉入了黑暗……

6月11日夜晚22点45分

两个小时后。

余芬芳带着一包新衣服回到输液室。她看到小蝶的衣服已经很脏了,便向实习护士借了留在更衣箱里的衣服。

儿子已经困得在旁边睡着了,而小蝶也闭着眼睛没醒来。吊针已经快结束了,余芬芳叫醒了小蝶,将针头从她静脉里拔了出来。

整整一瓶药水吊了进去,尚小蝶的体力已恢复了很多,可以自己下来走路。余芬芳轻声说:“姑娘,你衣服都脏了,换些新衣服吧。”

尚小蝶脑子都一片空白了,她顺从地跟着护士长,来到一个小房间里。她脱下身上的脏衣服,刚要换上那件新衣服时,余芬芳忽然叫了起来:“等一等!”

她看到了尚小蝶胸前的胎记。

49岁的护士长瞪大了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那丑陋的印记,几乎瞬间冷汗就下来了,脚底一软几乎倒在了地上。

尚小蝶害羞地护着胸前,尴尬地说:“这不是伤疤,是胎记,自打我生下来就有了。”

余芬芳已吓得魂不附体了,她的嘴唇继续颤抖,眼神里的恐惧无法用语言描述。她又把目光移到小蝶脸上,连连摇头道:“不……不……”

尚小蝶摸了摸自己的脸,难道刚才在蝴蝶公墓还伤到脸了?还好脸上并没有什么异样,就是些粉刺痘痘罢了。她迅即把新衣服套在身上,低下头说:“谢谢。”

余芬芳叹了一口气:“回去吧,今晚要好好休息,还要按时吃药。明天高烧还不退的话,再到医院里来找我。”

小蝶出来,庄秋水也醒了过来。他向妈妈点了点头,便护送着小蝶离开了医院。

已经超过半夜11点了,他们拦了一辆出租车回S大。

庄秋水又给双双打了个电话,让她不要再担心。他会送小蝶回寝室的,让双双先睡下吧,她可以明天再来看小蝶。

忽然,尚小蝶又感到浑身无力了,渐渐倒在了庄秋水肩上。

她迷迷糊糊地说:“刚才那老护士真奇怪,在我换衣服时拼命盯着我看,那眼神是说不出来的感觉,好像我是个妖怪似的。”

“她是我妈妈。”庄秋水冷冷地回答。

“啊!”

小蝶完全没有想到,她把头靠到另一边车窗,再也不说话了。

20分钟后,出租车穿破城市的黑夜,来到S大校门口。

6月11日深夜23点30分

月色如洗。

女生寝室楼。

庄秋水护送着小蝶来到楼下,当他要进楼时被舍监喝止住了:“喂,这位男生怎么回事!都几点了还敢进来?”

这才意识到不能进女生楼了,庄秋水只能连声说对不起。他让小蝶给室友们打电话,让她们下来接她上去。

但尚小蝶连连摇头,根本就不敢打给室友电话,说怕打扰人家休息。

庄秋水叹了口气,索性自己打电话了,他的手机里存着“校花”田巧儿的号码。

对方很快接电话了,传来田巧儿兴奋的声音:“庄秋水,都那么晚了,有什么事啊?”

“你能不能下来?我现在你的寝室楼下。”

“哦,等我一会儿哦。”

虽然田巧儿故作矜持,但话语中仍然难掩得意。

小蝶挣脱了庄秋水的手说:“我可以自己上去的。”

“我不放心!我答应过双双,要送你到寝室的。”

田巧儿已经跑下楼梯,但看到庄秋水身边的小蝶时,那张脸立即由兴奋变成失望,接着又转成了对小蝶的轻蔑,潜台词是——就凭你这小样儿?

庄秋水说小蝶生病了,走路不太方便,请田巧儿保护她上楼。

这时,田巧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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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罢她挂断了电话。

男人?这两个字如电流般刺激了庄秋水的心,让他把头高高地仰向天空,老房子的屋顶似乎变矮了一些。

他的双脚忽然获得了自由,一下子摆脱了理智的控制,大步流星地跨向门洞。

迈向地狱的第一步。

刹那间,黑暗吞噬了庄秋水。

“见鬼,真有这个地方?”电话那头的双双倒吸了一口冷气,“你找到WOW了吗?”

“我——找到她了。”

“那赶快把她带出来啊!”

庄秋水不知该怎么回答:“哦……”

“你哦什么哦啊!还是个男人吗?”双双在电话里嚷了起来,“快把小蝶给我带回来!”

很快找到了那扇小门,他知道里面就是墓地。脑子深处又疼了起来,那是往昔的警告——禁区,勿入!

但庄秋水还是闯入了禁区。

又见到那些墓碑,要比印象中更残破些,这就是当年的白俄公墓——长眠着713个斯拉夫人的枯骨。

刚想要穿过这片墓园,双脚却如钉住般不动了,冷汗从额头汨汨地流下,耳边又如洪钟般响起了警告。

他痛苦地深呼吸了几口,却感到坟墓里的气息全涌入胸腔,连同那些古老的灵魂们,散步到他浑身的每一滴血液中。

然而,耳朵还是很不争气地听到了手机铃声。

是尚小蝶吗?打开手机屏幕,来电显示却是陆双双。

“喂!已经去那么久了,你在哪里啊?”

“蝴蝶公墓。”

他像机器人一般如实回答。

庄秋水竖直耳朵,铃声还在继续,这是他最不愿意听到的声音。

毫无疑问,尚小蝶正在这道门洞里,在可怕的“蝴蝶公墓”中。

他的心又一次沉到了冰底。

脚底稍稍挪动了几厘米,又立即缩了回去,好像门洞里有一堵透明的墙,任何人都无法穿墙而过。

进入?还是退出?这是一个问题……

于是,他不再是庄秋水,而是许多年前就已死去的某个人,他机械地移动庄秋水的身体,一步一步穿越坟墓的死亡区域,绕过那些断裂的墓碑,和露出地面的棺材和白骨,终于来到了“蝴蝶公墓”的入口——老房子幽深的门洞前。

STOP!

庄秋水突然停止了脚步,像个木头人一样僵在那里,眼前是地狱般的门洞,里面幽暗异常,什么都看不清楚,似乎正潜伏着无数幽灵,等待新人进入成为它们中的一员。

不,不能再往里踏入半步了!他在门口徘徊了几步,忽然想到另一种可能性——如果尚小蝶不在里面呢?或者她根本就没有进去,像他一样在此止步不前,然后就一个人知难而退,早就离开这鬼地方了。

老天保佑,但愿如此吧。

那要等到什么时候啊?手腕上的秒针一格格转动,庄秋水忍不住打开车门,付清车钱后,跳下车向路边跑去。

虽然马路上堵得严严实实,人行道上却几乎没什么人。他已很久没来过这了,两边的景物早已变了许多,记忆中的老工厂化作建筑工地,一群住宅楼矗立在暮色中。快跑着穿过一个路口,冲刺几百米拐进经纬九路。

该死!若呆在车上不知要等到猴年马月。庄秋水越跑越快,幸好马路上没有其他人,否则会以为他脑子有病。十多分钟后,终于见到了那熟悉的围墙。好不容易喘了口气,马不停蹄地跑到苏州河边。

河水已转为黑色,沿河可以眺望旧工厂里的废墟。必须在天黑前找到小蝶,否则——他自己也无法想象。

冲进久违的边门,踏入空旷的荒草丛,孤独的烟囱愈加凄凉。他也不管那条隐藏的小径,如开荒者直接踩进野草,笔直向第二道围墙冲去。

但庄秋水还是要求证一下,如果她就在这道门洞里的话,那只要打她的手机,就可以在这里听到铃声了。

他又一次拨打了小蝶的手机,同时侧耳倾听门洞里的动静。

等待了大约10秒钟,隐隐听到了什么声音,从某个很远的地方传来。幸好这的傍晚如坟墓般寂静(本来就是坟墓),让他可以分辨这是什么声音——

没错,就是手机铃声!虽然听起来很不清楚,但只有电器才能发出这种声音,还有音乐的高低起伏。

铃声持续了几十秒钟,随着手机屏幕显示“无人接听”而告安静。

生命的第三层 蛹 (第1/3页)

6月11日晚上18点20分

傍晚的黄泉路。

出租车已经开到黄泉九路了,但前头却意外地堵着一长串车,长龙似的集卡们一眼望不到头。庄秋水坐在车里焦虑不安,他又一次拨打了尚小蝶的手机。手机铃声像催眠乐曲般响了半天,直到自动语音响起:“对不起,您拨打的用户暂时无法接听,请稍候再拨。”

他紧紧捏起了拳头,盯着“黄泉路上排队”的车辆。老天,从S大到这并不太远,居然开了近一个小时。仅仅在这个路口,就已堵了15分钟,而车轮几乎还没怎么动过。司机也很着急,他打开车门出去看了看,回来说:“倒霉,原来前面出车祸了,两辆卡车撞在一起,有一辆翻倒在马路上,正在等拖车过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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