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瞧了永初帝一眼,旋即微笑了笑,“先帝德高,确实叫人怀念。你是想到了什么?”
“臣妾从前也曾蒙先帝指点教诲,而今聆听佛音,才发现这几年如迷途失路,竟有许多错处,实在感愧。”她在蒲团上跪得笔直,朝永初帝和皇后重重行礼,旋即道:“大悲寺附近便是慈悲庵,妾身愿入其中修行,直至消弭业障,恳请皇上、皇后娘娘恩准。”
佛寺里安然静谧,方才高僧**,在座之人皆凝神细听,此时代王妃的话清晰落入耳中,叫众人皆惊。
代王听她言词,最先变色,旁边寿安公主也是面色微变,低声道:“王妃!”
代王妃却恍若未闻,只跪立在蒲团上,犹自抽泣。
“妾身不敢欺瞒。”代王妃神色中全是悲伤,仿佛真的痛悔,“当日家兄在西洲所做所为,横敛资财也是为了妾身和殿下,妾身娘家当年蒙先帝器重,向来感激圣意,对殿下也十分尽心。”她叹了口气,“皇上若惩治妾身,妾身不敢违抗,如今只求能修行消孽,痛改前非。”
代王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当即跪地道:“皇上,臣蒙先帝教导,一向仁慈行事,绝未授意过姜家!”
寺中风停声静,陡然生出的折转令在场众人都震惊讶然。
永初帝沉默不语,面色亦冷凝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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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娘娘也露出诧异之色,看向永初帝,便听永初帝道:“朕听皇后说,代王妃一向贤德仁爱,怎的却有业障?你若有此心,在家中供奉礼佛即可,何必要去慈悲寺修行?”
代王妃再度叩首,道:“妾身之罪孽,唯有入慈悲寺朝夕诵经,才能消弭。当日妾身的父兄窝藏逆犯,做下种种错事,已难挽回。妾身苟活于世,本就惴惴不安,常觉悔愧,今日得高僧教诲,才知往日种种,全是妾身的过错,父兄为了妾身和王爷而背负罪孽,实在叫妾身愧疚不安。”
这句话更是叫人哗然。
怀恩侯府姜家的倾塌,京城上下无人不知,其中窝藏逆犯等种种罪行,更是叫人咋舌。如今听代王妃的意思,姜家窝藏逆犯之事,竟是为代王和代王妃背负罪孽。那边是说,这些事都是出自代王授意?
底下众人难免相顾讶然,甚至有人窃窃私语。
寺外禁军层层守卫, 里头众皇亲官员坐在蒲团上,认真听法。
寺中虽然古木阴翳,这容纳两三百人的空地上却无物遮挡。所幸如今天气渐凉, 哪怕有太阳当空,却也不至于将人晒晕,阿殷与跟着与常荀并列坐于蒲团,听罢庄重诵经之后,心神也稍稍沉静。
上头高僧开坛**,才讲至一半,便隐约传来女子啜泣之声,不过片刻,那哭声渐渐大起来,众人循声望过去,便见代王妃坐在女眷之中,正放声大哭。
这动静叫众人都诧异,台上高僧暂时停了说法,永初帝眉头微皱,皇后因坐在女眷之首,便回身问道:“代王妃这是怎么了?”
代王妃犹自大哭,却也记得请罪,起身跪在蒲团上,又哭了半天,才渐渐能够说话,“妾身一时失态,请皇后娘娘恕罪。大师之言精妙,妾身感念先帝大德,思及往事,实在……”她哽咽之间,竟自有些说不下去,只拿帕子擦泪。
代王面色陡变,虽维持往常的仁慈之态,却难掩厉色,“玉姮!”
代王妃轻飘飘瞧了他一眼,眼底冷意转瞬即逝,更不顾寿安公主的低声劝解,只朗声道:“妾身这些年曾做下许多错事,从前不曾察觉,今日感念先帝大德,聆听高僧教诲,才知罪孽有多深重。殿下——”她看向代王,徐徐道:“先帝也曾教殿下仁慈贤德,当日殿下指使妾身父兄做下那些错事,与妾身同样背负罪孽,有负先帝教导。不如便也在这大悲寺中修行,消弭罪孽?殿下,迷途知返,尚可原谅,否则将来殿下以何面目去见先帝?”
“满口胡言!”代王在顾不得什么仁慈风范,怒声斥责之间,险些站起身。
永初帝轻咳了声,目光往代王身上一落,如重刀砍过,霎时将代王稍显凌厉的气势压了下去。
“姜家所作的事,是受代王指使?”永初帝眉目中立时显出威仪,起身将在座众人环视一圈,沉声道:“你所说的,句句属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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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十五日, 永初帝率皇亲重臣, 前往大悲寺中。
大悲寺位于城外四十里处,因为景兴帝曾在此出家修行,永初帝登基后为博众臣之心,体念大德, 特意将这佛寺休憩得格外庄重。此次他率众前去, 据说也是召见常山郡王后想起了当年的景兴皇帝, 听常山郡王说要来礼佛进香,他也便起了这心思, 一则为佛进香, 再则怀念景兴皇帝当日禅位出家之大德。
皇帝銮驾出宫, 仪仗自然格外隆重。有司在三四日前就已查过道路, 这日沿途禁军开道, 宫妃女眷皆随行,其余官员则骑马跟从,加上前后负责护卫的禁军,数千人的队伍浩浩荡荡, 叫极远处看热闹的百姓赞叹不止。
队伍到得大悲寺中,永初帝带着众人进香毕,便听众僧诵经, 高僧开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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