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既保全了朝廷体面,也间接照顾了太子的实际情况,同时,或许也符合刘邦希望典礼顺利圆满、不愿横生枝节的深层意愿。
“张公指点,令衍茅塞顿开。”李衍诚恳道:“确当如此。祭天重在诚敬,而非苛求古礼细节一字不差。衍当重新斟酌,务求仪程明晰庄重,便于施行。”
张苍欣慰地点点头,又闲聊了几句星象与历法推算的关系,便告辞离去。
临走前,他似是无意地提了一句:“听说陈丞相近日亦十分关注祭典筹备,或会遣人来询,君上心中有数便好。”
李衍伏在宽大的案几上,周围堆满了关于历代祭典的文献。
《周礼》、《仪礼》的残篇,秦代祭祀的零星记录,甚至还有他从石渠阁深处翻找出来的、一些近乎传说的上古祭祀描述。
他必须从这些时常互相矛盾的记载中,梳理出一套既符合“古制”、又能彰显大汉“新政”气象的祭天乐舞流程。
这工作繁琐至极,却不容丝毫差错。
窗外的阳光斜斜照入,勾勒出他沉静的侧影。
他话未说尽,但张苍已然明白。
太子刘盈并非雄主之姿,在如此重大场合,若因紧张或体力不支而有所失仪,非但无益,反受其害。
而吕后在旁“观礼”,那份无形的压力,恐怕只会让太子更加局促。
“这正是老夫所忧。”张苍叹了口气,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案几:“礼乐之事,本为通天达地,彰显威德。若因人事而扰了天和,反为不美。君上既总领乐舞仪程,或可在……‘删繁就简’、‘突出主旨’上,多下些功夫?务必使流程清晰,环节紧凑,主祭者无须过多繁难动作与冗长诵念,只需气度沉稳,依礼而行即可。”
李衍心中了然。张苍这是在委婉地提醒他,也是给他指了一条“务实”的路,简化某些过于琐碎复古的环节,突出庄重肃穆的整体氛围,让太子能够相对轻松、不出错地完成仪式。
与几年前在汉中地图前运筹帷幄、在工坊中督导匠人的锋利相比,此刻的他更像一位真正埋首故纸的学者,只有偶尔抬起的眼眸深处,那倏忽闪过的精光,才隐约透出些许旧日的锋芒。
“长安君。”一个温和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是张苍,他拿着一卷新绘制的星图,面带忧色:“打扰了。祭典之事,进展如何?”
李衍起身相迎,苦笑道:“张公见笑,千头万绪,正自焦头烂额。古礼重‘敬’与‘序’,乐舞须合‘天地人之和’,稍有差池,恐非吉兆。衍正为其中几处仪轨的先后、乐章的选用,颇费思量。”
张苍将星图放在一旁,走近看了看李衍案上勾画得密密麻麻的草稿,点点头:“君上所虑极是,祭祀大事,关乎国运人心,不可不慎。不过……”
这无疑是一项既显荣耀,又责任重大的工作。做好了,是分内之事,做不好,或稍有差池,便可能成为众矢之的。
李衍接下任命时,心中平静。
他知道,这既是考验,也是一个机会,一个在完全“安全”的领域,展现自己价值的机会。
祭天乐舞,关乎“天道”与“正统”的阐释,其中可以做的文章,或许比他想象的更多。
太常寺的官廨内,檀香的气息混合着陈年竹简的微尘味。
他话锋一转,声音压低了些:“君上可知,此番祭天,陛下有意令太子殿下为主祭,太后将全程观礼?”
李衍手中正在整理一片记录“八佾之舞”阵型的竹简微微一顿。
太子刘盈,性情仁弱,其母吕后强势……让太子主祭,吕后观礼,这其中的政治意味,远比礼仪本身更值得玩味。
这是在向天下昭示“国本”所在,还是吕后借此进一步巩固她与太子一体的权威?或者兼而有之?
“衍有所耳闻。”李衍放下竹简,语气平稳:“太子殿下主祭,合乎礼制,亦是陛下对储君的期许。只是,祭典流程繁复,对主祭者体力心性要求极高,不知太子殿下……”
第58章 筹备大典 (第3/3页)
暗流依旧,但表面上维持着一种微妙的平衡。
直到这一天,太常寺接到一项重要的任务——筹备即将到来的,大汉开国以来首次最盛大的祭天典礼。
这场典礼,旨在昭告上天,正统已定,祈求国泰民安,意义非凡,规格极高,一切礼仪流程、乐舞编排,都需尽善尽美,不容有失。
太常卿将主持乐舞部分的重任,交给了近来表现“沉稳可靠”、“学识扎实”的长安君李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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