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招认了,从宣镇假死脱身,是你授意的。”
“然后又诓骗常德,以常德为宫中眼线。”
“试图二次夺门,迎立你为帝……”
朱祁镇越听脸色越变,疾声道:“朕不知道!”
忽然,朱祁钰目光一寒:“你自称什么?”
“你第一次造反,朕放过了你。”
“可第二次造反,朕该放过你吗?”
朱祁钰盯着他:“换做是你,你会放过朕吗?”
“陛下,朕……本、小王不曾造反!张軏所做一切,跟小王无关!”朱祁镇嚎啕大哭。
好好的太上皇,被贬为了漠北王!
张軏一造反,漠北王全家都可能遭殃。
他不是太上皇了!
皇帝也不是以前的皇帝了,他没法复辟登基了!
但他不愿意放弃太上皇的自尊。
“你和张軏各执一词,朕也不知道该信谁。”
朱祁钰幽幽道:“来人,把张軏带进来。”
很快,张軏如死狗一样,被拖了进来。
朱祁镇瞪大眼眸,仿佛在说,你怎么还没死?
张軏人黑了也瘦了,脸上多了很多风霜,跪在南宫的正殿里,也觉得唏嘘。
三个月前,他和太上皇意气风发,攻打东华门,试图君临天下。
三个月过去。
太上皇成了漠北王,他堂堂勋贵之首,英国公府的执掌者,变成了丧家之犬。
同样跪在皇帝的面前,多么好笑啊。
“张軏,漠北王和你的供词不一样啊,你说朕该信谁呢?”朱祁钰笑着问。
语气一如既往的平淡。
朱祁镇有点慌,他以为皇帝只是作为胜利者,嘲笑他这个失败者的呢。
却不想,皇帝是来杀他的!
张軏何其聪明,此刻才咂摸明白,皇帝是想让他去咬漠北王。
所以没杀张懋,是给张家一丝希望。
让张家、让勋贵彻底和漠北王做切割。
张軏抬头看了眼皇帝。
他一点都看不透皇帝了。
他隐隐猜测,从他自宣镇潜回京城开始,就被厂卫的人监视了,他所做的一切,不过是皇帝在借用他的手做而已!
这一点,他被送到锦衣卫诏狱里,他就想明白了。
他根本就没有造反的能力,谈何造反啊?
而且,尚有两军三万人在京,他为什么会选在这个节骨眼上造反呢?
怎么不等方瑛、项忠出京了,再造反呢?
那个时候京中才最空虚。
但是,皇帝需要他造反,需要在大军在京时,清洗京中,让京中各大势力听话,消除后顾之忧。
所以,模仿他笔迹的一张信笺,送入了宫中,送到了常德的手中。
他手中仅剩不多的亲信,被调动起来,在锦衣卫的眼皮子底下,刀尖上跳舞,做着根本不可能完成的事情。
然后,他就被带到了这里了。
项庄舞剑意在沛公。
沛公不是常德,而是漠北王!
敲打清楚漠北王,让漠北王老老实实,为皇帝所用。
好大的一盘棋啊!
张軏自认聪明,却一直都没参透其中韵味。
真正的棋手是皇帝。
棋子是张軏,更可悲的是,这枚棋子,连自己做了什么都不知道,就被推入局了,如提线木偶一般,完成所有的事,最后被踢出局。。
“微臣诓骗了陛下,请陛下恕罪!”张軏承担下来了。
他不想牵连漠北王,更不敢忤逆陛下,张家还有人活着呢,若是不听话,张家就会被斩尽杀绝!
这才是皇帝放过张懋一命的真正原因!
闻言,朱祁镇松了口气!
朱祁钰眼眸一阴,倏地笑道:“看来漠北王对朕是还是忠心的,是不是啊,漠北王?”
“回陛下,小王对陛下……忠心耿耿!”朱祁镇咬牙切齿。
朱祁钰不理会他的语气,又问他:“朕封你做漠北王,满不满意?”
“回陛下,小王满意!”
“嗯,算是有孝心的。”
朱祁钰对他的回答很满意:“既然漠北王对封号满意,对封地满意,对朕也满意!”
“而张軏又污蔑漠北王造反,不如给漠北王一个以正视听的机会。”
“拿刀来,让漠北王,亲自斩首张軏!”
话音方落。
朱祁镇猛地瞪大眼睛,皇帝让他亲自斩杀自己的亲信?
那以后,谁还会为他效力了?
这一刀,杀的不是张軏,而是他的根基!
“怎么?漠北王顾念主仆之情?”朱祁钰问。
“陛下,张軏毕竟曾为小王效忠一场,小王优柔寡断,又重旧情,敢情陛下请他人持刀!”朱祁镇咬着牙说。
他把姿态放得十分之低!
就是想残存最后一丝希望。
那些曾经他的铁杆,也许还会支持他。
“好一个优柔寡断、顾念旧情啊!”
朱祁钰笑道:“朕听说,也先把妹妹嫁给了你,还生了个孩子,有吗?”
“此乃胡说!绝对没有!”朱祁镇脸色瞬变,他绝不承认。
“朕听说,你许诺很多瓦剌贵族,回国后敕封他们为王,有吗?”朱祁钰又问。
“绝对没有!”朱祁镇快要尿出来了。
“徐有贞说过,你允诺他很多东西,这总该有了吧?”朱祁钰又问。
朱祁镇有点后悔了!
不该为了张軏,而牵扯出这么多话题来!
“怎么不回答了?”
朱祁钰撇嘴冷笑:“许彬呢?朕不是把他阉了,送到南宫伺候你来了吗?”
殿外走过来一个老太监,趴在地上,嚎啕大哭:“陛下啊!”
朱祁钰乐了:“伺候故主的滋味不好受?”
“微、奴婢是陛下的忠臣啊!”许彬老泪纵横。
“哈哈哈!”
朱祁钰放声大笑:“漠北王,听见没有?你的铁杆,竟然说是朕的忠臣,好不好笑?”
“许彬,你说,夺门之时,漠北王承诺了徐有贞什么啊?承诺了石亨、孙镗、刘永成、张軏什么啊?”
许彬不敢说话。
朱祁镇的脸越来越白。
啪!
朱祁钰反手一个耳光扇在他的脸上:“好一个优柔寡断,顾念旧情!”
“要不是你优柔寡断,会有土木堡之败吗?”
“要不是你怕死,会让大明跪下吗?”
“要不是你是个废物,这江山会风雨飘摇吗?”
“现在,朕给你一个洗白的机会,你尚且不知道珍惜。”
“居然回复朕一句优柔寡断!”
“那朕就让你自食其果!”
“来人,凌迟张軏!就在这,让他看着!”
朱祁钰目光如刀。
朱祁镇被打蒙了。
刀刃落在张軏的身上,剧痛之下,张軏后悔了,早知道这么疼,就不该帮漠北王扛事了,现在后悔来得及吗?
朱祁镇更怂,死死闭上眼睛。
“陛下,臣有话说……”张軏好似是后悔了。
“朕不听!堵上他的嘴!”
朱祁钰懒得看他,在他眼里,张軏,不过是过河的卒子罢了,敲动漠北王的一颗棋子而已。
朕用你时,你是诸葛亮,不用你时,你便是死人了。
他盯着朱祁镇,厉喝道:
“撑开他的眼睛,让他看着!”
“他不是顾念旧情吗?”
“不是想维护勋臣吗?”
“想抓住勋臣的心,想二次夺门,想将朕这个皇帝推翻,他再次君临天下吗!”
“好,那就承受这个残酷吧!”
朱祁钰就盯着凌迟场景,眼珠都不动一下:“朱祁镇,你以为当皇帝,就是你那般享受?好逸恶劳吗?”
“你以为,这江山在你手上,尊瓦剌、鞑靼,惧怕安南、倭寇,就能一劳永逸了吗?”
“你以为,让司礼监和内阁斗法,就能维护住皇权了吗?”
“错!”
“皇帝是大明的脊梁!”
“这江山,是朕在撑着!”
“皇帝跪下,大明就会跪下!”
“皇帝软弱,大明就会软弱!”
“你以为每天养马、斗蛐蛐,天下就能大治了?”
“你以为把权力交给内阁和司礼监,皇位就坐得稳了?”
“错!”
“你任命的那些官员,全都是贪官污吏!”
“这江山,快被他们祸害完了!”
朱祁钰大吼:“把他的眼睛扒开,让他看着!”
“晕了就用石头敲头,不准晕,就看着!也不许吐!吐了就吃进去!”
“堂堂皇帝,这个有什么可怕的?”
“你怕了,大明就会怕!天下百姓就会怕!”
“什么都害怕,当什么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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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从前是郕王时,便经常跪着见君,就是跪着见你,漠北王,你忘了吗?
朱祁钰瞥了他一眼。
朱祁镇不由得浑身一颤,那种被支配的恐惧油然而生,他惊恐地退后几步,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人,跪了一次,就会有第二次。
这才是藩王的规矩嘛。
朱祁钰勾勾手指,朱祁镇就明白了,赶紧站了起来。
朱祁钰坐在主位上。
朱祁镇站着。
这才是皇帝和藩王,才该有的规矩。
可藩王觐见,不该跪着吗?
坐在正厅里的朱祁镇,神情复杂。
他万没想到,朱祁钰敢来南宫!
不是说,王不见王,帝不见帝吗?
朱祁镇慢慢站起来,粗糙地拱了拱手,便重新坐起来,歪过头去,像极了受气的孩子。
许感还要说话,朱祁钰摆摆手:“漠北王心情不佳?”
“本、本王!”朱祁镇被朱祁钰的眼神吓到了。
“你是漠北王,不是太上皇,懂吗?”朱祁钰目光灼灼地盯着他,语气冰冷。
朱祁镇傻傻地点头。
可偏偏,他坐着,皇帝站着。
站着的人反而威势更足。
“手上的伤好了吗?”
朱祁钰又问:“朕伤了你,天家的亲情也彻底断绝了,朕想弥补,却弥补不了了。”
“漠北王不愿意和朕说话。”
“那朕就跟你说说吧,不知何时,天家兄弟变得势同水火,如此陌生。”
“张軏被抓到了。”
废话,朕的皇位被你抢走了,心情能好?
朱祁镇不说话。
“正好,朕的心情也不好。”
朱祁钰叹了口气:“这南宫还不错,起码比东华门强啊,漠北王知道,修缮皇宫要花多少钱吗?”
朱祁镇不说话。
于冕和陈韶,一左一右,亦步亦趋。
朱祁钰走进南宫,许感扑过来跪在地上,请圣躬安。
“朕安,漠北王在哪呢?”
朱祁钰没心情欣赏花花草草,他对南宫也没什么感情,被拥簇着进了正殿。
“漠北王还不迎圣驾?”许感公鸭嗓喊起来。
“差不多要一百二十万两银子啊,花得朕这个心疼啊。”
朱祁镇还不说话。
“早膳用了什么?身体可还好?”朱祁钰又问。
朱祁镇还是不说话。
你抢了朕的皇位,却来惺惺作态,干什么?朕需要你的怜悯吗?
第140章 啪!废物!你朱祁镇就是个废物! (第2/3页)
“去南宫。”
朱祁钰乘坐御辇出宫。
南宫被焊死的大门,缓缓开启。
武骧左卫和羽林左卫护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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